她一个踉跄,头往前一栽,额头上红了一大块。
很好,商邵柔双手紧了紧,强压下心中的愤懑。告诉自己,这才只是刚开始,过早动怒,只会摸清自己的底线。
“采翠,松手。”她不紧不慢地命令着,语气里十分悠闲。
突然,她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紧张,本宫今日叫你来,只是想见见,最近让太子殿下魂牵梦萦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商邵柔心神一动,没想到两方交战,谢淑妃竟首先亮出了牌。
原来,她是因为在意李煜身边出现了其他女人!
她缓缓张口,“娘娘说笑了,奴婢深知,殿下对奴婢只是出于体恤宫婢的仁德之心,真正令殿下魂牵梦萦的女子,另有她人。”
谢淑妃闻言,心中忍不住屏息凝神,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问出这话来时,语气中那股隐藏不住的微微紧张与期待。
“那是何人?”
“这,奴婢只是东宫的杂役婢女,不懂得这么多。”
谢淑妃面部的肌肉还忍不住僵着,听闻此便要发起火来,这小宫女这是在寻她开玩笑?
商邵柔在心中一笑,在谢淑妃砸东西前适时开口:“不过,奴婢倒是听主殿里侍奉的姐妹们说过,殿下时常盯着书房里一幅鹃绣书画,一看就是好些个时辰。”
谢淑妃闻言,心中一滞,“果真如此?”
“奴婢怎敢欺瞒娘娘?”
听及此,谢淑妃凤眼一眯,一种畅快自得的笑意在她的面庞悄然荡漾开来,她眉眼弯弯,连带着眼前的小宫女也看得更加顺眼了些。
那幅书画,叫做《雪中行》,出自大殷第一画师黎元芹老先生。
这是他在世时的最后一幅画作,亦是当初谢楚婷费了千辛万苦,从老先生那求来给李煜做十六岁生辰礼物的画作。
那时候的他,曾说过要一辈子陪她走下去...一滴泪在心底悄然落下,炸开花儿。
谢楚婷知道,他们永远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见到谢楚婷眸间渐渐被阴翳和痛苦包裹的歇斯底里,商邵柔有些意外,这谢淑妃是不是情绪不太稳定?
谢淑妃眸间的灿然笑意染上些阴沉,“既然你只是东宫一个无足轻重的杂役宫女,想必你若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恐怕也无人在意吧。”
商邵柔心中一紧,她温柔优美的嗓音此刻却像毒药一般致命,“像你姐姐一样。”
不过瞬息之间,谢楚婷眸间的那点温柔和追悔像风卷残云般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完全视人命如草芥的自在狠毒。
商邵柔心中警铃大作,她看到在旁侍立的小宫女,不知从哪里端来了一碗汤药。
“娘娘,这是何意?”
“别紧张,这只是御膳房给十七皇子准备的药膳,十七皇子刚痊愈不久,此药据说有固本培元之功效。”
大殷朝有规定,宫中不论是皇帝还是皇子后妃的饮食药膳,都必须由两名奴才宫娥试尝过后,方可端至主子饮用。
可此情此景,她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这药里面有什么。商邵柔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谢淑妃有些不悦地皱眉。
“怎么,你不想喝?”谢淑妃阴鸷的眸子寒光乍现,她身边的采翠步步逼近。
商邵柔觉得喉间发紧,胸间有一股气紧张地憋不出来,“娘娘,娘娘聪慧善良,美丽大方,请娘娘饶奴婢一命。”
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
“善良?”谢淑妃长笑一声,“本宫对你最大的善良,就是送你去见你的姐姐,如今她头七还未过。你们两个黄泉路上,也有个伴了。”
“光天化日之下,奴婢要是在娘娘宫中死了,娘娘就不怕惹人非议吗?”
“非议?”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不过在宫中弄死一个奴婢罢了,能引起什么非议?若陛下连这点小事都管,你姐姐就不会到现在还死得不明不白了。”
商邵柔气紧咬牙关,怒气涨红了她的脸,她全身上下都发抖,整个人有些站起不来,对谢淑妃的恨意此刻如瞬间长成的大树般,在心里生根。
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危急关头,商邵柔也不得不亮出自己的底牌。
“谢淑妃,陛下也许会纵容你的暴戾滥杀,可是有一件事,他永远不可能纵容...”
她正欲出口,这时外头传来了郑由尖细而有穿透力的通传声。
“太子殿下到。”
见到李煜的那一刻,郑由的心中忍不住一松。临出门前,郑由看到了谢淑妃和善又带着微笑的眼角,那阴狠狡黠的敌意,他心都忍不住揪成一团。
可是,商邵柔告诫他,不论里面闹出了什么样的动静,他都不能进来。
郑由这张底牌,不该这么早亮出来。
李煜侧眼看了这个身量颀长的太监一眼,并未说什么,但郑由感觉到了一股审视的意味。
“参见太子殿下。”景和宫的宫女奴才们惊慌失措,何嬷嬷眼尖,跪倒在李煜的面前,挡住来了他的去路。
李煜眉头紧锁,面上已经暗了三分。
听到外头的通传声,商邵柔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似乎颤了一下,身上冒了一股不知名的冷汗。
此时谢淑妃脸上乌云密闭,如海浪般汹涌不尽的歇斯底里正要冲破一切桎梏。
她向旁边的宫女采翠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