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邵柔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小说中处处明哲保身,十分懂得利害关系的郑由,会因为与姐姐的一点儿情谊便为此时殚精竭虑,原是因为他感情上和良心上都过不去。
商邵柔凝眉,岔开话题,“所以公公,是因为这件事才...”她看向了他脸上的伤痕,似乎伤得不轻。
郑由摇了摇头,“淑妃并不知道我是谁,只知道我是景和宫人,否则我又怎么能好好活到现在?”
商邵柔这才放宽心来,听到他说:“这伤是最近修葺景和宫西北角时,不小心被落木砸到的。”
当然还有,谢淑妃盛怒时被波及到的伤痕,郑由隐下这个未说。
“景和宫,要重新修葺?”
商邵柔心中不解,按照小说剧情走向,谢淑妃宫中修葺一事,是发生在十七皇子周岁宴之后的啊。可如今,十七皇子还未满百日。
为什么现在的剧情走向比小说提前了?
她还记得,七皇子趁着周岁宴时进宫,在工木局安插人手,在修葺景和宫西北角时使用经麝香浸泡过的原木,导致后来谢淑妃多次流产。
圣上请来太和巫师占卜,巫师判定谢淑妃命格与皇家子嗣冲撞,就连十七皇子的身世也被人议论纷纷。
后来,谢淑妃与李煜的那段往事被人重提,宫中甚至有了传闻,说十七皇子是谢淑妃与李煜共同育有的不伦之子。
商邵柔只觉得脑袋如浆糊一般,混混沌沌地。景和宫修葺一事,会不会对东宫目前的处境造成影响呢,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她现在还没察觉到的联系?
既然目前还想不到,她只好甩开思绪。她整了整心神,回到他们正在讨论当中的事情来。
“郑公公,我并非忘记了姐姐之死,只是目前我有更加棘手的事情要去做。”
郑由冷笑一声,“姑娘所说的要紧之事,便是替殿下筹备元宵事宜?”
“没错。”商邵柔没有被他语气中的讥讽所伤,反而更加郑重地说道:“不管公公信不信,我都要告诉您,我有预感,若元宵宴上太子之事稍有偏差,整个东宫都会万劫不复。”
想到这儿,商邵柔心中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了,只是旁人看来,她的紧张和不安确实天方夜谭和杞人忧天。
她不期待有人会相信,但是她必须标明对这件事的郑重。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公公应该也知道,不管我是杂役宫女,还是掌侍宫女,我毕竟是东宫的人。若是东宫出了事,我焉能有命活?”
商邵柔的语气郑重,瞳仁在月色下好似暗夜中的明珠,明亮又真诚。
“公公您放心,我姐姐的事情,我绝对不会不管。只是,我首先得有命活过元宵宴。我知道您不信我说的这话,可是请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在元宵宴后证明自己。”
许久之后,久到商邵柔在暗夜中冷得发抖,久到月亮渐渐西沉,他才等到郑由的回复:“好,那我便再信你一回。”
商邵柔心中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在皇宫之中实在势单力薄。如果少了郑由这个帮手,很多事情都无法开展。
商邵柔简要地给郑由说了一下她目前的疑虑和担忧,在讲到春儿的时候,郑由的脸色变了变,紧抿着唇。
他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姑娘与这位春儿,似乎关系亲密融洽。”
商邵柔心中一顿,若是放在以前,商邵柔绝对不会生疑。只是昨晚黑夜中春儿那双极具威慑力的双眸射过来的寒意,偶尔还会令她心悸和烦躁。
她很想告诉自己,是自己看错了。今早上去看春儿的时候,她也确实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她在摇摆不定,但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要么拔起,要么铲平,对她来讲并没有折中的办法。
“郑公公,对我的好姐妹春儿,是什么看法?”
郑由那张惨白暗淡的脸上,仿佛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阴霾,“我只知道,她进宫之前,曾在七皇子府上做过侍女。”
什么?商邵柔心中有如雷劈,千军万马自她胸口奔腾而过,她惊诧地似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曾在皇朝宫宴上见过他两次,”郑由幽幽地说了一句,“七皇子此人,可不简单啊。”
...
回到东宫寝居时,主殿的烛火已经全部熄灭。廊庭之下的灯笼被微风吹得左右摇晃,偏殿外已经鲜有宫女。
商邵柔混混沌沌地,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推门进得偏殿寝居。她只知道自己一关门转身,便瞧见了梁柱后,四方桌旁一个端坐着的身影。
那人右手手肘微微靠在桌上,食指顶着太阳穴,沉沉地说道:“这么晚,你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