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爱重陛下,愿以己身换江山永固?
她对萧景丛的爱意竟这么深,为了他的皇位,他的天下,不惜舍弃自己的性命吗?
那他这七年来所做的一切算什么?笑话吗?
沈骊心底生出惧意,他等了她七年,若有机会再见到傅云姝,她是否会回头看一眼等她多年的自己?还是仍像多年前一样,义无反顾地回到萧景丛身边?
自打被调回沈骊身边,傅云姝便彻底在宁宣侯府东院扎根,那架花重金购买的躺椅,也被她从马厩搬到东院的院子里。
东院院落大,位置也绝佳,日头停留在这里的时间也长,傅云姝对于这个日后要长期居住的地方是极其满意的。
沈骊对傅云姝的荒诞放肆行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容忍。府里的人虽眼观鼻鼻观心,只顾低头做事,但传起八卦来也是毫不含糊。
人人都道,府中新来的丫头舒玉甚得沈骊的欢心,过不了几天就要被抬做侧夫人了。接连几日都有人故意绕到东院,冲傅云姝道一句恭喜。
傅云姝有苦难言,她明明是在做沈骊的姐姐,怎么就成侧夫人了?好在贺均够执着,日日追在造谣者的屁股后面辟谣。
传言亦真亦假,渐渐也就不了了之了。
春日天,仿若孩儿面。半个时辰前还阳光普照,不过眨眼的功夫便乌云密布,闪电划过天际,豆大的雨滴骤然落在傅云姝脸上。
傅云姝抬袖囫囵擦了一把脸,扭头回到房内取出两把伞,一把执在手中,一把抱在怀里,匆匆跑出府。
“这雨下的还真是急啊!”
宋清砚等在刑部门口,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便知是沈骊。他只顾仰头看这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没有看到沈骊满脸的失魂落魄。
贺均也拧眉看雨幕,“今日难得放晴,主子便没有坐车,这下可怎么回去?”
宋清砚自然地揽过贺均的肩膀,调笑道:“这不是有宋哥哥嘛。你宋哥哥有车,送你们回去!”
“不必了,我们也不顺路,我和贺均等雨小一些再走吧。”沈骊又恢复到往日淡漠的神态,走上前去,拒绝了宋清砚的好意。
“你这个时候客气个什么劲儿?”宋清砚还欲再劝,余光却瞥见前方一抹鹅黄色的熟悉身影。
“那不是你们家舒玉吗?”
沈骊眯着眸子顺着宋清砚的视线望过去,一个娇俏的姑娘身穿鹅黄色衣裙,蓦然出现在灰暗的雨幕里,好像是这阴暗世界中唯一的一点亮色。
她的裙子似乎不太合身,裙摆席地而过,在雨幕里泛起层层涟漪。她越跑越近,沈骊几乎能看见她额头上被打湿的碎发,几乎能听见她跑来时抑制不住的轻喘。
最后这抹靓丽的鹅黄色落在他的身前,那个娇俏的姑娘正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沈骊在她黑漆漆的眼眸中,甚至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几乎溺死在这样的眼眸当中。
“你怎么来了?”沈骊嗓子发涩,半晌滚出这样一句话。
傅云姝跑的太急,气还没有喘匀,断断续续道:“我怕你没带伞,所以来接你回家。”
沈骊愣了愣,还没有从她的话中清醒,右手便被傅云姝一把拉起。
傅云姝一股脑的把手中的伞塞在贺均怀里,两手捧起沈骊的右手,仔细端详。
“你的手怎么了?”傅云姝皱眉问道,“怎么来一趟刑部还受伤了呢?”
沈骊的目光从傅云姝身上转到自己的手上,只停留了一瞬,复又将目光落回傅云姝身上。
那伤口想必是刚刚在牢房中和秦立阳对峙时,攥拳弄伤的,伤口几乎结痂,只是凝固的血残留在手掌上,看起来有几分瘆人。
沈骊怕吓到她,欲将手抽回,却不想这姑娘看着瘦小,力气却极大。见他要抽回,便隐隐使了力,死死拉住他的手不放。
傅云姝从袖中掏出帕子,覆在沈骊手上,仔仔细细包好又打上结。
宋清砚见傅云姝神色紧张,忍不住打趣道:“舒玉姑娘,你家侯爷可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厮杀过的,这点小伤口对他来说不算个事儿。”
“那怎么可以?”傅云姝神色认真,固执地反驳,“就算是小伤,也不能马虎,回家之后还是要找郎中处理一下的,侯爷你说呢?”
傅云姝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喃喃自语,落在沈骊心间,就如羽毛轻抚过一般,痒痒的。
沈骊鬼迷心窍地点点头,算是应了。
傅云姝见沈骊点头,旋即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又转过身,从贺均怀中拿过另一把伞。
“侯爷,咱们回家吧。”傅云姝淡笑着,撑伞走进雨幕中。
贺均见状忙举着另一把伞,走至沈骊身侧。
沈骊身形一顿,随即快步走进大雨中,自然地抢过傅云姝手中的伞。
大雨瓢泼而下,沈骊手中的伞也不自觉地偏向她。雨水顺着伞面滚落,渐渐打湿了他的右肩。
傅云姝心一颤,咬着唇侧过头看向沈骊,却见他垂下眼睑,睫毛微微颤抖,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夕阳西下,沈骊低着头,执着于追逐脚下两个缱绻的影子。太阳将人影拉的极长又极近,这样的距离大抵是暧昧的。
沈骊于恍惚之中明白,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一人撑伞,两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