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就和你说过了,你不必为此感到任何负担,周叔叔还在的时候对我很好,为他做点什么也不算辜负了他的期待。”盛清淡淡的说,这次不等尧尧的反应,先向对面的墓碑鞠了个躬,恳切有礼地说:“周叔叔,我把尧尧带来了。”说完又偏头看向尧尧,眸中神色复杂不明:“你和周叔叔说说话吧,我在下边等你。”
尧尧还想说些什么,盛清人已经走远。
她视线重新落到墓碑上的照片,照片里的人那样年轻,意气风发,是他一生中最得意吹嘘的年龄。
尧尧笑了笑,豆大的眼泪在她平静的脸上一颗接着一颗落下。
“爸爸,对不起......”
正午的阳光炽烈的泼洒大地,墓地那块却始终凉爽,夏风携带着热气,懒洋洋的踱着步子,带走了细弱呜咽声音,带走了源源不断的眼泪。
......
“爸爸,我该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尧尧擦干眼泪,蹲的太久,两条腿已经麻了,她慢慢的站起来,撑着膝盖半蹲了一会,才站起来,向着山下走去。
盛清背靠在车旁等她,等尧尧走近的时候,他的眼神准确的锁定她的视线,声音淡淡的:“尧尧,跟我回加拿大吧。”
尧尧站在盛清两步之遥的距离,听到这句话低了头,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昨天晚上他和她说了,她拖延着一直没有回答,然而这次......
“对不起。”
空气似乎变得胶着,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盛清没有说话,站了一会,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手搭在车门上,面向她说:“先上车再说吧。”
车子匀速的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尧尧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意识却很清晰,一向有晕车毛病的她居然没有任何问题,其实她刚刚坐车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只是任何事都有偶然性,她想要确认看看,结果第二次还是这样。
或许......是车里的气味很好闻?又或是,车子开得很稳?
尧尧不清楚为什么,明明自己很累了,自己有心思想这些。
“为什么不想去吗?”盛清突然说。尧尧听到声音忽然睁开眼睛偏头看他,他正面无表情的专注盯着路况。他鲜少有这样的表情,看了一会,尧尧又马上回了头看向窗外。
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回答,她很久都没有说话。尧尧的目光扫过窗外快速后退的景物,最后叹了口气,说出自己的考虑:“我不认识加拿大,不会说英语或者法语,不懂那里的人文风情,不了解那里的一草一木......我唯一对它的了解就是在高中地理书上见过它的版图,我不太会适应陌生的环境,也不喜欢措手不及......盛清,我不能总是依赖你。”话说的并不直白,但要表达的意思已经明了。
尧尧很不擅长拒绝。更不用说是盛清,在他帮了她这么大忙之后。
“那你告诉我,你可以依赖谁?”盛清将车子稳稳停在路旁,目中的慵懒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清明的认真,他转过来定定的看着尧尧,不容许她再有一点逃避,语气依旧浅淡,却隐隐含着迫人的压力。
尧尧低着头,一时被他问住,原本打算说出“靠自己”,瞬间想过后也被自己否定。
她清楚的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没有那种能力,在没有任何帮助下独立生活。
她没有答案。
“如果我离开,你打算如何生活?”过了十几秒,他又问。
“我可以去找......”
“我不会相信以你的脾性,”他挑了挑眉,语气十分肯定,“在周阿姨对你说了那样的话之后,你还会回头找她,尧尧,你骗不了我。”
“又或是,不打算读大学了?”他勾起嘴角,笑了。
“我......”
“要读大学吗?那你告诉我,学费和生活费你又该怎么办?”这次不等尧尧开口,他点了点头又问。
“没错,你是可以半工半读,从现在开始,可是还来得及吗,生活不是想象,你应该清楚地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又会是什么?”
“跟我出国,尧尧,我会给你最好的照顾。”
一向温和淡然的盛清一下子变得咄咄逼人,步步紧追,甚至不让她说完一句话,仿佛有了精深的读心术,句句猜中尧尧要说的话,尧尧有些难以招架,头低的更下,却不能否认,他说的都是事实。
尧尧只是单纯的不想再欠他人情。这样欠下去,她不敢想象这辈子该怎么还。而她,向来投桃报李,恩怨分明,不愿欠人情意。
“尧尧......”他叹了口气,双手将她低到不能再低的头轻轻捧起来,强迫她回视自己,语气软了下来,竟有些疲惫,缓慢而略显沙哑:“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不是我给了你,你就要还给我,有的时候你需要学会坦然接受,坦然接受别人的好,接受别人的给予。因为你的接受,也是对别人的一种善意,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