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似笑非笑,注视着萧泠的眼睛摇头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声誉与你而言有时甚至大过你的生命,你怎么能如此不在意,任由自己名声狼藉?”
萧泠垂眸笑道:“无妨,就让他们说了去。我商丘国力强盛,民生安定,这才使得蛰京百姓有闲情逸致来议论皇家之事。”
她说着,抬眼对上皇后关怀的目光,语气平淡而坚定:“不过是三人成虎,流言惑众……根本不值得儿臣放在眼里。身为皇室子女,更应当以国事为重,而不是为此等小事劳神伤身,是或不是?”
皇后眼波流转,忍不住抬手抚了抚萧泠耳后发髻,轻声惊叹道:“泠儿能有如此觉悟,实属我商丘之福。但,谣言流窜,终归是影响不好,更何况如今朝堂我刘家坐大,难免引来他人脏污陷害。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也得为母后和刘家着想啊。”
萧泠闻言略一沉思。她知晓自己的事给刘家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当今朝中本就有不少人和刘家不对付,以丞相为首的一群人更是曾屡次上奏弹劾。此事一出可不止是使得她长宁公主名誉受损,更是给了那些人一个打压刘家的绝妙时机。
“言归正传,方才母后便在跟你皇兄商量,这事终究是得解决的。”皇后说着,牵着她的手来到莲池边的一处亭中坐下。微风习习,绿水盈春池,初生柳叶和新翻泥土的湿润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洇染出一派清新春景。
皇后抬手,以绣有金丝飞凤的手帕捂嘴道:“母后知晓你半年前受创后忘了很多事,本想着等你自己记起即可。但眼下出了这档子事。既如此,那母后不妨告诉你,你与那褚家长子褚昭的婚事。”
听闻“婚事”二字的萧泠瞳孔猛地一缩,一开口有些结巴:“婚,婚事?”
她转头看向身后,豆蔻心虚地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霍骁远远地守在亭外,此刻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是,你和褚昭的婚事是先皇定下的,褚家乃三朝名门,百年大族,即使如今有所式微,但好在褚昭还算争气,尚未没落了门楣。这些年来因为这一纸婚约,朝堂政事上褚家无一不向着我们,对你皇兄也多有帮扶。”
萧珩闻言也说道:“是了,阿泠。曾在国子监时我与褚昭便关系匪浅。褚昭此人我清楚的,不仅仪表堂堂,关键是还严于律己,学书刻苦。他待人温和,和他相处起来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如今整个蛰京城都在传你的丑闻,这时候唯有和褚昭成婚,才能堵住人们那悠悠之口。”
萧泠深吸一口气,又不能直接拒绝,只是极其轻而缓地摇头道:“母后,皇兄,此事于我而言过于突然了,泠儿一时有点接受不了,还请母后皇兄给我点时间,容泠儿考虑一下。”
皇后有些踟躇,转头看向萧珩。萧珩略一沉思,慢慢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便如你所言。”皇后再次看向萧泠,轻叹道:“不过,泠儿啊,你要记住,你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无数双眼睛之下,他们时刻都在盯着你,一旦你踏错一步,便会将你拽入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她抬手,青葱般纤细的玉指盈盈落在萧泠发间,温柔地轻抚:“无论如何,母后永远只希望你好。”
萧泠抬眸,看着皇后眼中映射出的自己的影子,想要说什么却感觉喉口有些哽咽。
她咬了咬嘴唇,抬手握住放在自己耳边的手,想要安慰却最终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
皇后微笑颔首,拉着萧泠的手放在大理石的桌面上,轻拍。
萧泠垂首长舒一口气,她想起今日来的目的,招呼身后的豆蔻将话本呈上来,双手递给皇后:“母后,近日儿臣偶然寻得一本好书,有趣至极,母后不妨看看,以解闲时无聊。”
皇后接过话本正反面看了看,轻笑:“这倒是个新奇玩意儿,先收着吧。翠竹——”
皇后的贴身丫鬟翠竹闻言上前一步,接过话本默默退下。
“我本以为今日你是为了京中流言之事而来,如今看来,泠儿是另有所求?”
萧泠心里暗忖,都说知女莫若母,古人诚不欺我。
还未等她开口,皇后便笑着问道:“可是有关两年前漠北送来的那位质子?”
萧泠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呆呆问道:“母后怎知……”
“上次春宴的事,你们还嫌闹得不够大?”
皇后说着软软地瞪了萧泠一眼,语气中却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身为皇家子女,竟为了一个敌国质子内斗,成何体统。”
萧泠还想解释,话说出口时却软得出奇,如同撒娇一般:“母后……”
“罢了,想是他们不识抬举。”皇后优雅地起身,缓缓走到小亭栏边,低头俯视着满池春水,语气悠然:“说吧,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萧泠坐直了身子,朝着皇后的方向望去:“儿臣听闻那漠北质子是因儿臣进的幽里居,半年来儿臣想起许多,盛玄胤却是没有蓄意谋害过儿臣,父皇当真是冤枉了他。他屈居冷院半年多,无论是羞辱还是示威,也是时候该到头了。”
她依旧坐在桌前,对上皇后和萧珩投过来的目光,语气坚定:“所以,儿臣想请求母后跟父皇提及此事,解除盛玄胤的禁足,搬离幽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