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快,快打俺一拳。”距离黎煜最近的士兵扯了扯身边人,还不等他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被叫做老牛的人和这个名字一点都不一样,他整个人黑瘦黑瘦的,他收回自己的拳头道:“你没做梦,校尉刚才确实笑了。”
“奶奶的,恁就不能轻点儿,疼死俺了。”
黎煜听到手下兵士的对话也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车夫终于赶走了排在他前面的一众人,一甩马鞭吱呀吱呀的朝着城里驶去。黎漾自然知道江宁栀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皇后姨母的母家早已落败,如今的这一支也只有江宁栀的父亲有些出息,在宣和年间高中榜眼,那个时候的江祭酒已在老家和母亲的侄女成了婚。但江祭酒的发妻实际上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乡间女子,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和嫁入江家的姑母做主才与江祭酒成了亲。
直到江祭酒高中,才从麻雀摇身一变成了京城里的江府主母,又因为儿子争气中了状元,她的过去才不会再被人提及。
黎漾微微背过身去,与江家马车擦肩而过,她一边心疼江家姐姐的心情,一边也替江家姐姐生气,若是她能够稍微强硬一些,也不会被江夫人拿捏成这样。
“哎哟哎哟,这江家人也忒不讲理。”她身边的老妪像是被人踩到了脚,一边哎哟哟的叫着,一边往墙边挪。黎漾顺手扶了一把老人,却发现自己握着的手皮肤滑嫩,一点都不像是老人家的手,她惊讶的抬头去看她的脸,老人却连忙抽出了自己的手,拽紧了头上裹着的头巾贴着城墙快步地消失在了人群里。
黎漾一边走着一边歪头思索着刚才的那个人,她的脸上明明是老人家的模样,可是那只被自己握住的手却分明是个年轻姑娘的手,而且指腹和掌心有些茧子,应当练过什么兵器。“女郎让让。”有人嫌弃她走的有些慢,不免出生催促道。
黎漾闻声快走了两步从人群中脱离出来,一抬头就看见兄长站在那黑色的高头大马旁边正瞧着自己,明显一早就发现了自己。黎漾停下了脚步,隔着些许距离她也能看出这几年兄长身上的变化。一时间她的心里稍稍有些酸胀感。
黎煜看着妹妹停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自己,脸上的五官都快揉在一起了。他解下上身的盔甲,朝着黎漾走了才一步,就被突然冲过来的小姑娘撞到了锁骨,忽略突如其来的疼痛,他下意识地扶住了因为撞到下巴而身形不稳的黎漾。
“你怎么突然就往前走了?”恶人先告状的黎漾,一开口就将责任推卸到了黎煜的身上,她有些恶狠狠的看着黎煜。却发现原本还是一副贵公子样的兄长变得黑了,瘦了,左侧眉骨上还平白地多了一道伤疤。从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少了些青涩多了几分从边关带回来的肃杀之气。
看着看着黎漾就红了眼圈。“母亲见了,要心疼阿兄了。”黎漾歪了歪脑袋,将眼眶内的几分湿意忍了回去,她背着双手突然有些狡黠的笑了起来:“到时候阿兄可要想好措辞,若是惹得母亲落泪小心父亲揍你。”
黎煜才升起的一点点感动立马就被黎漾的一句话打散了一半,他打消了要关心一下她下巴的打算。黎煜转身拍了拍自己随意挂在马背上的玄甲。
黎漾让他跟着自己一同去拜见母亲,打理一下自己这副实在是难以入眼的尊容在进宫去。“难以入眼?”黎煜挑眉,“也不知道方才撞到下巴的人是谁?”黎煜牵着马跟在黎漾的身后悠闲地排着队一点一点往城里去,前来迎接的礼官早早的侯在城门处,也不敢上前催促,只能一个劲的在雪地里跺着脚。
黎漾走在黎煜的前面,大大咧咧的从礼官面前路过,还不忘记悄悄地往他的靴子下踢雪块。黎煜无奈的摇了摇头,在礼官面前站定,一改面对妹妹时带着笑的表情,他有些冷漠的看着礼官,声音也有些生硬:“待我回家见过母亲休整一番再进宫参见陛下。有劳大人转告了。”
黎漾小跑着来到自己的小红马身边,她伸手摸了摸它脖子上的鬃毛。看向那个替自己牵马的士兵时才想起来自己身上并没有带银子。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抬手从自己的头上摸了摸,最后拔下了一根晶莹剔透的白玉簪子,她仔细的看过,没有发现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标识后将簪子给了他。“谢谢你啊,我身上忘机带银子了,这根簪子给你,可不要嫌弃啊。”说完黎漾左右看了看,然后牵着自己的马儿朝着兄长走去。
沈琮处理完事已经有一会了,他在黎漾取下簪子的时候蹙起了眉,又看着她仔仔细细的检查了玉簪之后从鼻腔了发出了一声轻哼。“主子。”仆从将玉簪呈到沈琮面前。沈琮看着由上好的羊脂玉雕刻成的簪子,有些好奇这根没有标识的玉簪是从何处来的。
他伸手拿起玉簪,上面还残留着些许黎漾早上梳头用的头油的味道,是他每一次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都会闻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