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谢谢你,告辞。”
陈文默走远了,袁若卿看出,他步子虚浮,走路有些艰难,但他在竭尽全力保持镇定。
她叹了口气,有些懊恼。
阿紫上次告诫过她,没事少管闲事,实在想管,委婉一些,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反倒会伤了人。
她这次本想着委婉,可话一出口又变成了这样。
屋里头席面摆好了,赵彧差下人来前院带宾客入座,袁北乾拜别了朝他吐了快一个钟头苦水的许魏筝,走时也替自己捏了把汗。
他以为许魏筝在家吃醉了酒来的。以前许太傅喝多了就话多,东家扯西家,那话裹脚布一样地又长又没滋味,今儿也是这样。可往日都好歹说些高兴事,说到动情处还会眉飞色舞,今天却只剩愁眉苦脸,从家事到政务,就是只字没提他来探望的这个女儿。
袁北乾也是个粗人,有些木讷,脑子转的慢,但这会儿也猜出他是有点借景抒情,指桑骂槐的意思,醉翁之意根本不在家事政事,全在他这个女儿。
他在营里呆惯了,也是个直爽性子,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安慰,毕竟人家没提,他来开这个话头就有些刻意了。
左思右想之间,又听他说起了当朝之事。最近前朝不太平,众人对朝中的事一直都很敏感,能避就避,许太傅不知是忧思过度还是吃错了药,开始对那种事情评头论足了。当然,皇上待他如待亲国舅,他说没什么,要是袁北乾接了这茬怕是后患无穷。
他瞧着这事不好,赶忙把话拉回到家长里短上来,对着许太傅语重心长道,“皇上有皇上忧心的事,各家也有各家难算的账,许太傅您也是该颐养天年的年纪了,儿女也都各有事务奔忙,该宽心啦,”他扯着他的手,将计就计抱怨道,“不像我,就这一个女儿还让我甚是劳心,及笄了还没个好归宿,你有好人家的孩子也给我们推介推介啊。”
许太傅听了,装模作样点了点头,“那是一定的,打小看着她长大,都是自家孩子。”
两人又东扯西拉一阵,前头来仆从引入座了,他才牵着袁若卿往里走去。
众人落座不久,赵彧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奶团子出来,这就是赵舒岚刚满月的儿子,一时间众人齐齐将头转向这个襁褓里的小团子。
小娃不怕生,有人逗就咯咯笑,各家夫人轮番上去抱他,轮一圈,娃手上脖子上就带满了镯子项圈。
赵彧抱回孙子,笑着将他身上首饰卸了交给下人。袁若卿上前,拿手指碰了碰赵彧怀里小娃的脸,觉着颇有意思,小脸凉凉的很有弹性。逗弄够了,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石交给赵丞相,“赵伯父,这你替娃娃收好,长大了可得告诉他是我送的。”
赵丞相看了看那玉石,那是块玻璃种翡翠,通体透明,一丝飘花也无,着实算得上是无价之宝,于是瞥了眼袁北乾又朝袁若卿道,“贤侄放心,他记不得什么也得记得你这番心意。”
“呦,赵伯父,恭喜恭喜啊!”一个憨厚又粗壮的声音自袁若卿身后响起。
那声音,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陈文疏,此时他手里拎着个鸟笼,笼中棍儿上站着个紫毛鹦鹉,这会儿好像受了惊吓,不住拍打笼子,叽里咕噜地乱叫着。
“我爹从西域弄来的短嘴鹦哥,让他跟着这娃一起学学舌,你看如何?”他体型上下一边粗,拎着笼子显得那鸟十分娇小。
赵彧接过鸟笼,笑着应和着。
袁若卿穿过人群看向众人身后的陈文默,此时他也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好像与他不相干。
“我说舒岚去哪了?怎么儿子满月宴,不见他人啊?”吏部侍郎家的夫人突然疑惑道。
赵彧犹豫了一下,笑着道,“儿媳生产,落下了体虚的毛病,舒岚这会儿在后头照顾她呢。”
谁知他话音刚落,里屋碗碟破碎声起,紧接着就传来了叫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