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予颓废多日,突然想起了宋云若送去如意绒花坊的蓝色绒花绶带鸟金簪还没有修复呢。还有三天时间就到了约定的期限,这可是如意绒花坊第一次接触到跟达官贵人相关的生意呢!
她带着一条烟粉色的抹额,披上了自己那雪青色的夹棉披风,坐在窗前的小案上忙碌起来。
然而,在林容予养病的这段日子里,京城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天顺十一年二月十八夜晚,皇帝于太极殿遇刺,龙体大伤。
鎏金狻猊香炉里的苏合香袅袅升起,金黄色刺绣帷幔前端坐着的女子神情忧虑,面相憔悴。
“娘娘莫要担心,陛下身为天子,自有上天庇护。”门槛外恭敬垂首,声音苍老的侍者安慰道。
皇后看着榻上面容苍白,形容瘦削的天子,眸光微冷,“郑晖,传令下去,将太极殿的所有人缉拿诏狱。”
“是,娘娘。”郑晖刚要去传命,临走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他停下步伐,转过身去,“那李淑妃娘娘是也要关押诏狱,还是打入冷宫?”
闻言,皇后起身,拢了拢华丽的下摆,面色不虞地看向他,“陛下是在哪里遇刺的?”
“太极殿。”
“那既然在李氏的太极殿,那李氏就脱不了嫌疑。”
“可是,娘娘,李淑妃是芳月公主的母妃。”
六岁的芳月公主是天顺帝目前唯一的孩子,自然百般宠爱。母凭子贵,淑妃李氏在后宫中可谓是独得恩宠。
“怎么,本宫的话你还敢不听?本宫执掌凤印奉命处理六宫事物,纵然李氏独得圣宠,那本宫也是皇后!如今陛下在李氏宫中遇刺,在陛下清醒之前,就将李氏关押诏狱。”皇后凤眸冷冷瞥过郑晖,语气严厉,“本宫与陛下夫妻一体,出了事,自有本宫担着。”
郑晖走后,皇后再也撑不住了,她身形晃动,忍不住喘气。最后还是无力得跌到了地上。湛蓝色的刺绣牡丹长裙划过养心殿的鎏金床榻,她看着病榻上的男人,眼眶里满是泪光。
“陛下,你快醒醒,否则臣妾就坚持不住了。”皇后顾不得头上的点翠凤冠步摇四下乱晃,双手扶着床沿不停抹泪。
天顺元年,身为太子妃的她和陛下一共入宫进行册封大典。那时她满怀希望的进入坤宁宫,摸着皇后大印,还忐忑不安。
皇后刘氏出身市井,通过大周朝层层严格的选秀上来的。后来与时为太子的天顺帝一见钟情,夫妻恩爱,成婚三年便先后生下大皇子和三皇子。无奈大皇子幼时夭折,天顺八年,十六岁还未来得及册封太子的三皇子突然暴毙而亡。自此皇后悲痛欲绝,整日以泪洗面,幽居坤宁宫,故而鲜少去管后宫的事物。
这期间,芳月公主的母妃淑妃李氏奉命帮助皇后协理六宫。不料,圣人却在淑妃的太极殿遇刺,陛下喝下淑妃送来的银耳莲子羹后突然咳喘不止,七窍流血。索性饮用不多,勉勉强强捡回一条命来。
皇后见状,不得不出宫处理事物。她心中愤恨,先是自己的孩子接二连三的没有了,后是陛下遇刺。那些人就这么等不及吗?
清风送进窗棂,林容予揉了揉额角,看着阳光下熠熠生辉地蓝色绒花绶带鸟,唇角久违地露出一抹笑意。
当然,修复是不可能的,毕竟丝线都被踩坏了。她只能尽量用上等的丝线去复原出一模一样的来。阿兄教她的搓条打尖她还记得,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为了准备绒花铺子也是没少自己动手。幸而技艺不那么生疏。
兴许是眼睛疲劳了,她透过窗子,向外眺望。视线不由被窗前不远处的西府海棠吸引过去。灿若明霞的朵朵海棠花团锦簇,在碧叶的衬托下争相斗艳。
林容予披上外衫,在雪莺的搀扶下缓缓出了里间。她仰面凑近枝上绚丽绽放的烟粉海棠,闭上眼眸,慢慢细嗅,唇角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
接着,她抬眼注意到离头顶一寸的地方有连着两朵盛开的海棠,仿佛天生并蒂。细看,花瓣渐变粉红,宛如晓天明霞,周围拥簇着的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
她伸出白皙柔嫩的双手,沿着绿枝分叉处轻轻折断,递给雪莺。雪莺会意,将两朵淡粉海棠并着深红的花蕾和青翠的绿叶,簪入她的乌鬓。
而后,林容予又折下一只带着花苞的绚丽海棠花,轻轻替雪莺簪入发髻。二人嬉笑间,却不曾留意到东侧靠近耳房的地方,一抹苍青色身影伫立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