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汲并未言语,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眉心,视线落在身旁瘦小虚弱的女子的雪青色衣摆上。
她衣衫尽湿,雪青色的褙子上沾染了被雨水晕开的层层血渍,以及点点灰色的泥土。
她埋头哭着,轻薄的衣衫贴着身子,瘦削的肩膀脊背一览无余。只是,她小声啜泣着,肩膀随着她的哭动微微颤抖。陆汲悬在空中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
自从昨日听闻表妹不见了,而且可能被冯氏的人暗中加害。他便先行派长风封锁了消息,令雪莺去祖母那里将人稳住,以免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出来令她忧心。
冯氏既然敢做出这样阴毒的事,想必提前和天景山附近的山匪寨子做了交易。他从昨天开始就去了周遭几个寨子,几乎都跑了一遍,暗中窥查,结果却一无所获!
昨日奔波了一整日,待他回去时又发现了自己的侍妾也不见了踪影。陆汲听闻后心乱如麻,思绪纷飞。自己确实太冲动了,表妹是祖母接来的,若是人在他们镇国公府上出了事,姨母若是在外祖父面前一闹,到时候他去杭州办那件事就麻烦了。
绒儿最后还是投向了他这边,彻底背叛了冯氏,可是他冲动之下掐着她的脖颈质问她,她当时或许很是惊怕吧。前有冯氏以身契威胁苦苦相逼,后有他这个世子严苛对待……不知他走后她是被冯氏带去了还是自己一个人失望地离去了!
“走吧,先找个地方避雨。你身上都湿透了。”陆汲眼底划过一丝歉疚的光芒,到底是又伸出了手扶住她的肩膀。
“世子,呜呜呜!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林容予还是不能忘怀安孟荣最后那绝望的眼神,她抬起肿胀泛红的双眸,眼泪如洪水泛滥。
“不是你的错,昨日我一时气血上头,怠慢了你。走吧,这里冷,跟我回去。”陆汲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眸,抬手捻去了刚刚顺着她下颌滑落的泪珠。
林容予在他的搀扶下慢慢起身,然而蹲坐的太久,她的腿早已没了知觉。眼见着身子逐渐倾斜,陆汲迅速从后揽住她的腰,而后将伞递给她。接着一把将人横抱而起,向前走去。
林容予一只手虚虚着握着伞柄,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脖颈。穿着湿衣这般贴在他的怀里,一时的温热令她又恍惚起来。
二人就近找到了一个山洞,陆汲将人放在地上。幸好山洞深处还有些干枯的树枝,他又从袖中拿出一只火折子,迅速生了火。
林容予仍然神情麻木,眼神空洞地抱膝缩在一旁,陆汲虚虚扫了她一眼,见她还没有反应。良久,陆汲拿着一根树枝挑着火,见火势稍稍大了,他抬眸看向她,语气温和平静,“你衣衫湿透了,脱下来烤烤再穿吧。”只是,脑海中骤然浮现中曾经那熟悉的画面,一样的衣衫浸湿,一样的温香软玉……他迅速垂下眼眸,不再看她。
寒风灌进山洞,林容予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喷嚏,她突然意识到陆汲说地挺对,于是解下身上的雪青色褙子放在火堆前炙烤着。
她呆愣愣坐在地上烤火,视线久久停留在被火光映得通红的雪青色褙子上。此时湿漉漉得发髻突然松散,尽数披散到头上去。林容予呆了几个数,反应过来,不解地看向身旁拔着她发簪的男人。
“头发湿着,容易感染风寒。”
她闻言不语,转过身去继续烤着自己湿漉漉的外衫。良久,火光的炙热使她身上渐渐暖和了,林容予才缓过神儿来。想起了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没有说。
“世子,安六小姐她,她被黑衣人抓走了。”
陆汲蹙眉,仔细听她说完了整个过程,而后他攥紧双拳,眸光中闪着一丝疑惑。
“她为什么会来这后山?”陆汲还是更疑惑为何他昨日搜便了匪寨都没有找到人。
“我听绑我们的山匪说,有人指使他们将安六姑娘骗来,毁去清白。他们……他们好像学,学什么鹤鸣声,安六姑娘对鹤鸣声感兴趣,就去了……”
“不过昨夜两个山匪绑走我们时,又遇到了另一伙黑衣人。黑衣人杀了山匪,我和安六姑娘一起趁机逃跑。”林容予说着,声音哽塞起来,眼眶中的泪水不停在打转,“安六姑娘胳膊断了,腿上也中了一箭,我想背着她一起逃,结果她怕拖累我……就没跟我一起走。”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眸,打量着陆汲的神色。
“难为你这么费心了。”陆汲说着,他一手挑着火棍,一边抬眸蹙眉看着她。
“毕竟安六姑娘是世子未来的妻子,也是妾身未来的主母……而且她人还这么好,妾身不忍心她落地那般境遇。”林容予垂着眼眸,将衣衫从里翻面炙烤。
“你真这么想?”陆汲从她背后捻起一缕半干的黑发,放于指间细细摩挲,若有所思问道。
“千真万确。”林容予想起安孟荣那双美丽温柔的眼睛里闪着的泪光,她紧紧抿了唇,抬起坚定的眸子看着陆汲,“只是,世子,安六姑娘现在生死未卜,我们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得先赶紧找到人再说。”
“公子?”洞外突然响起长风的呼唤声,陆汲应了一声叫他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