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两千多只鸭子只剩下不到一千只是正常健康的。
鸭棚里地上到处都是白色的或者绿色的粪便,每个角落里都有死去的鸭子,还有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用力喘气的,似乎是在等待着死亡的到来,还有很多鸭子走路歪歪扭扭的,缩着脖子翅膀下垂拖地,在快要摔倒的时候,才动作迟缓的展开翅膀维持身体平衡。
这些生病的鸭子声音嘶哑嘎嘎的叫着,既像是发出求助的信号,也像是做最后的告别。
妈妈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到了,平时讲话干净利索的她,此刻变成了一个结巴:“怎么……怎么……会这样子……我昨天喂了……药的呀。”
爸爸的表现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甘心的用拐杖挑起鸭子,确认是不是还活着,可惜的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连续戳了十几只鸭子,没有一只是动的,都僵硬得跟块板砖一样,应该早就死去多时。
大家都完全不敢相信,昨天还好好的鸭子,怎么睡了一觉全躺地上了。
根据常年跟鸭子打交道的经验,赵佳慧在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些鸭子得了鸭瘟,发病快,死亡率高,能不能救活全靠天意了。
此时此刻,面对一年的劳动成果全泡汤,还面临赔本的情况下,没人能马上冷静下来,一家三口心痛得无法呼吸。
妈妈跪在地上,双手握成拳头状,捶打着坚硬的土地,哭泣和痛诉命运的不公:“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爸爸埋怨说:“让你不要盲目的扩大养殖,你偏偏不听,这么大个人了,你难道没听过家财千万,带毛不算这句话吗?这下你开心了吧。”
妈妈伸出手指头,指向远方说:“你给我离开这里!”
赵佳慧本能的上前抱住妈妈的后背,眼泪也控制不住,哽咽的喊:“妈妈。”
爸爸什么话都没有说,丢下她和妈妈,一拐一拐的离开。
在现实生活里,留给悲伤的时间并不多。为了生存,大家马上开始收拾残局,尽量的挽回造成的影响,避免损失的扩大。
妈妈捡起地上身体发僵的鸭子,丢进一旁装得满满的大竹筐里,鸭的羽毛太滑,鸭子又从里面滑落下来,掉在地上。
她无奈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认命一般重新弯腰捡起放回去再用力压实,这才没有再次掉出来。
她的眼泪早已流干,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脸色苍白,就一个早上彷佛老了十岁一样。
以前多多少少都有鸭子生病死,可这次死的数量太多了,再加上在最缺钱这个关键的节点,就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摆在赵佳慧眼前的是塞得满满的三大筐死鸭子,她们数了,一共死去了五百三十只鸭子,里面有大有小。
“先把这筐抬过去吧,剩下的待会再来抬。”妈妈把扁担穿过竹框的挂耳,示意赵佳慧抬起另外一边,这已经是准备抬去丢的第四筐死鸭子。
“好。”赵佳慧回答。
赵佳慧和妈妈吃力的把这筐至少有一百多斤重的鸭子抬起来,然后晃悠晃悠的,走走停停的,抬到自家的山头。其实两个人抬一百多斤的东西并不算很重,可如果在里面注入了自己的希望和劳动成果的话,那就非常的重了,如有千金。
妈妈请来了两个的同村年轻人来帮忙挖坑,此刻他们正坐在一座土堆上休息,见到她们走来连忙起身过来帮忙,妈妈狠心的让他们把死鸭子倒进挖好的坑里。
一只只差不多就能卖的鸭子躺在挖好的坑里,经过时间的发酵,成为了山里树木的肥料。
“秀芬姨,就这样埋了多可惜啊,干嘛不把毛拔了,去掉内脏,然后用烟熏,再拿去卖呀,反正也没人知道是用病死的鸭子做的。便宜卖,多多少少能挽回些损失。”一个个子比较矮,脸相看着有些老到年轻人说。
剩下的那个人也应声道:“是呀,大家都这么做。没什么的。”
确实有很多人这么做,家里养的鸡鸭不到重大节日或者喜事,一般大家都舍不得杀了吃肉。所以平日里如果谁家里病死了一只鸡或者鸭,都会心疼好久,也舍不得丢,基本上都拿回家里烧水拔毛,去掉内脏,再剁成块放米酒一起烧熟透了,端上饭桌,全家人美美的吃上丰盛的一餐。
养殖户死的数量多,肯定吃不完,他们都是做成烟熏鸭子,掩盖口感上的缺陷,然后再便宜处理掉,为的是尽可能的把损失降到最小。
妈妈反问说:“要是人吃出了问题怎么办。”
另外一个看起来年龄相对较小的年轻人说:“不承认就是了,反正他们也没有证据。”
以赵佳慧对妈妈的了解,别人这么做,不代表妈妈也会这么做,妈妈的良心不允许她赚昧良心的钱。
正如赵佳慧所料,妈妈正气凌然的说:“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如果赚这种钱,觉睡得都不安稳,我这一辈子都过得不安生。”
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然后笑出了声说:“良心值几个钱,哈哈哈。”
显然他们的处事原则跟她们不是一条道的,价值观不同,跟他们讲简直白费口舌。
妈妈彷佛也意识到了这点,然后说:“把土填上吧,然后在那边再挖一个,还有两筐要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