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炒田螺。”罗绍先又拿起了一颗田螺,先把表面的汤汁吃干净,再把螺肉用刚削好的小竹签挑出来吃,里里外外都没放过,典型的吃干抹净。
得到夸奖,赵佳慧很高兴,只要跟罗绍先在一起,她都会不由自主的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紧绷的神经得到松弛,就好像他把压在她身上的石头搬走,让她喘息一会儿。
赵佳慧看到妈妈手臂上缠着雪白的纱布,很大的一块,十分的醒目。
离开诊所前,孙玉琴开了药,还嘱咐各种禁忌事项,不能碰水等等,长长的一大串,就这样赵佳慧又载着妈妈回家了,因为除了回家,她们也没地方可去了。
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下了山,天也开始黑了,打开门,赵佳慧和妈妈发现原本狼藉的院子已经被打扫干净,显然爸爸把院子收拾了一遍,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爸爸的声音从堂屋里传出来:“秀芬,你们去那里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妈妈听见他的声音就跟猎物发现了猎人一样,条件反射的身体向后缩,似乎是想躲起来,最后妈妈又重新站到前面,走进了堂屋。
“我们去了一趟诊所。”
爸爸越过赵佳慧主动过来扶着妈妈,看着那块醒目的纱布说:“我不是人,我是个禽兽。不,我禽兽不如。”
“你喝醉了,你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妈妈无力地说。
“对不起。”他又再次向妈妈道歉,眼泪紧接着流了下来,还对赵佳慧说:“慧慧,爸爸不是故意的。我以后一定会改。”
“我相信你。”妈妈点头。
是这个世界的女人疯了,还是妈妈疯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爸爸一次次的消耗她们的信任,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留在他的身边。
赵佳慧觉得妈妈生病了,得了一种无药可治的病,离不开自己的丈夫,用自己的一辈子向她解释语文课本上的知识:生同衾,死同穴,就像她离不开妈妈一样,希望自己永远能跟妈妈在一起,永不分离。
她爱妈妈,妈妈爱着爸爸,她们一家就像一团理不清的毛线,永远找不到线头。
第二天早上,爸爸很早就出门干活了,地里和鸭棚里有数不清的活。
赵佳慧知道爸爸也想逃离这个让他产生愧疚的地方,因为眼不见心不烦。
妈妈肿起的额头,手臂上的纱布,让她不想出门,央求着赵佳慧在家陪她。面对妈妈的请求,赵佳慧无法拒绝。
赵佳慧在井边洗衣服,妈妈搬着板凳在旁边陪着她。
“你是不是觉得妈妈脑子有问题。”妈妈用没有受伤的手帮赵佳慧舀水洗去肥皂泡,小心翼翼地行动着,避免牵动到伤口,“被打成这样了,还当没事发生一样。”
如果是昨天晚上赵佳慧肯定回答是的。
但是经过了一夜的胡思乱想,她发现这并不是妈妈一个人的错,只是妈妈抗下了所有,造成错误的是那个没有责任和担当的爸爸,那个永远学不会改变的爸爸。
“我对你爸爸又爱又恨。”妈妈放下葫芦勺,看着赵佳慧说:“结婚前,你爸爸靠着一辆自行车载着我一起走遍了整个城市,各种犄角旮旯里都有我们的身影。结婚后,他有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我。然后再就是你的到来,让我们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一个家庭。他没有因为生的是女儿而苛责我,也没有因为你不是儿子而忽略嫌弃你。我忘不了那个发生事故发生以前的那个丈夫和父亲。”
“所以这辈子你都会跟爸爸在一起是吗?”赵佳慧说。她尽量不表露出自己几乎接近崩溃的情绪。
“你不想要你爸爸了吗?”妈妈说。
“妈妈,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害怕那个喝醉酒后发疯的爸爸,我不喜欢那个走不出事故的爸爸。我只喜欢那个爱我们的爸爸,可是他不见了。”赵佳慧脱口而出道,她希望妈妈能清醒过来。
“我头晕。我要进房歇一会儿。”妈妈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她。
赵佳慧无奈的摇头,一直躲避是可耻的,虽然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