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让季先生觉得荒谬极了,旁人更觉如此。
身有不适,说话的语气都冲了不少:“韩志平你当我们是傻子不成,把巴豆当成其他东西,怎么着,你家是把泻药放在厨房,当日常调料来吃?”
“再者,你以前可从未分糕点给我们,怎么恰好是今日,还必须每个人都要尝一下?”
“我差点忘了,当时梁弟没有立刻尝糕点,你还说他是不是不喜欢吃,他吃了一块你才放过他。”
梁源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扮演一名合格的受害者:“韩兄你我素日无仇无怨,你为何要这般下狠手?”
韩志平厌极了梁源的装模作样,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身体比大脑先反应过来,上前狠狠推了他一把:“你别在这胡说八道,挑拨是非!”
季先生呵斥:“韩志平,你适可而止!”
韩志平陡然清醒,二话不说一撩袍角,跪地认错:“先生我错了,我不该对梁源动手。”
他三指并起:“但我可以对天发誓,若这巴豆粉是我放的,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梁源抬手抚平衣袍上的皱褶,不着痕迹扬了下眉,这招和曹安当初那一跪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曹安远不如韩志平对自己狠心,不敢发毒誓。
要知道,古人最重誓言,不管做没做,我发个誓先,好让大家都知道我的态度。
果然不出他所料,诸人神色略有松动,十分的笃定降为五分。
季先生揉了揉胀痛的额头:“那你又如何解释,为何只有吃了梅花糕的人中了巴豆?”
韩志平脑中灵光一闪,眼含期待地望向梁源,好似溺水者抱住最后一根浮木:“先生,梁弟可以为我作证,他也吃了梅花糕,不是也安然无恙?”
梁源心底暗哂,还想拉他下水,可真够厚颜无耻的,遂正色道:“确有其事,不过考核前我又拿出来看了下,发现那糕点上面很明显是桃花,并非梅花。”
原本半信半疑的众人再次疑虑加重。
一计不成,反倒引得自己嫌疑更大,韩志平恨毒了梁源,却又不能拿他如何。
他膝行着上前,握住就近那位同窗的手,眼眶泛红,哽咽道:“张兄,刘兄,王兄......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们遭此大罪,就算你们打我一顿,把我赶出私塾,我也认了。”
绝口不提他下巴豆的事。
张衡直直盯着韩志平,看他虚伪的神情,心中冷笑连连。
他才不信韩志平是无辜的。
之前韩志平就因嫉妒梁源,半强迫性地逼他应下那一纸赌约,若非梁源本身争气,早就收拾铺盖回家去了。
眼下担心自己考不好,想要清除障碍也不是没可能。
众所周知,若考核结果不佳,会被退到后边两个班。
“大家同窗一场,说什么打不打的,更别说赶出私塾了,我相信韩兄不是有意的。不过既然韩兄真心道歉,不如退回丙班从头再来,就当做惩罚了。”张衡无视韩志平剧烈收缩的瞳孔,看向季先生,“先生以为如何?”
要季先生说,韩志平这样的学生就不该继续留在私塾,害人害己。
季先生长叹息一声,捋须道:“也罢,就这样吧。不过为师要附加一个条件,半年内你如果不能升入甲班,或者表现不好,就主动离开私塾。”
季先生本身就对韩志平彻底失望了,以为这事十有八.九和韩志平有关,可他矢口否认此事,张衡等人也都不予追究,季先生又不能屈打成招,只能秉公处理了。
韩志平咽了口唾沫,尾音有点发飘,显然不太自信:“是,学生知道了。”
“还有,接下来一个月你都站在课室外听课。”季先生一挥袖,“他们的诊金还有药钱也都由你负责。”
一点银子而已,韩志平还不放在眼里,忙不迭答应了。
至于在外面听课,比起被戳穿事情真相名声尽毁,他更倾向于前者。
等季先生带着梁源、韩志平离开,几位同窗七嘴八舌出声,话语中多少带了点责怪意味。
“韩志平害得咱们这么惨,你怎么就放过他了,要我说啊,就该把他撵出私塾。”
“不仅如此,我还想喂他一包巴豆粉,让他也尝尝屁股疼的滋味。”
张衡捂着绞痛的腹部,笑容无端阴寒:“又不是只季先生一家私塾,他离开了还能去别家。让他留在这里,咱们才能慢慢折腾啊。”
其余几人打了个哆嗦,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张兄高招!”
并非他们居心险恶,而是韩志平阴毒在前。
若他老实认了,他们也至不至于如此恼恨,偏他畏畏缩缩,证据摆在眼前还死不承认。
那就别怪他们了。
……
糕点风波就这么过去了。
表面韩志平表现得毫不知情,可谁都不信他是真无辜。
哪家会在吃进肚子的东西里放巴豆,更遑论做糕点的那个人只是个拿钱干活的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