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梦的话还没有说完，胡晴脸上的笑垮下来。庄梦适时闭了嘴，低着头看着自己已经露出脚趾头的布鞋。
“你想学庄顺买东西是不是？庄顺是自己求的你爸，你要是有本事，也自己去和你爸说。”胡晴看了她一眼，把卷子一扔，转身走了。
庄梦看着飘飘悠悠落在地上的试卷，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
她只是，想让妈妈给她买两条小内裤。她的小内裤穿不了了，一条勒得自己不舒服，一条已经洗破了两个洞。
但是胡晴不高兴了，庄梦不想惹自己的母亲生气。
庄顺高兴得满屋乱串，庄梦放好自己的试卷，拿着锅做饭。
洗碗的时候，庄梦说：“一会我要洗澡，你在里屋待一会可以吗？”
庄顺撅着嘴，“可是我想看电视。”
“就一会，我快点洗完，你再出来。”庄梦继续说。
庄顺不情不愿的点头。庄梦把家里收拾干净，想着没什么事了，这才开始烧水。
家里只有两间屋子，平日里要洗澡只能在外屋或者里屋，用大盆洗。但是里屋有些冷，背后靠着一座大山，潮湿得很。
庄梦示意庄顺进屋锁好门。这才开始脱衣服泡进大盆里。胡晴躺在床上看电视，老旧的黑白电视机里传来电视广告的声音。
庄梦随便洗了洗，就想赶紧出来。胡晴撇了她一眼，问：“洗干净了吗？”
“洗干净了。”庄梦说。
“将就自己把脱下来的衣服洗了，不要浪费水。”胡晴说。
庄梦擦着身上的水，连忙穿好衣服。胡晴却突然道：“你的内裤呢？”
庄梦愣了一下，小声说：“那个内裤破了…”
“另外一条呢。”
“那个穿着勒得下面痛，我不想穿。”庄梦提着裤子，声音小得自己都快听不清。
胡晴没有说话，庄梦想：自己应该大声一些的。这么小的声音，胡晴肯定没听见。
庄顺从屋里出来，迫不及待换台。庄梦把衣服泡在盆里，将盆拖到外面廊上，借着屋里的灯光洗衣服。
第二日赶集，胡晴说：“你们俩看好家，要是有人来买东西，看好称，不要算错账，知道吗？回来我要看你们记的账的。”
庄梦点头，庄顺兴奋的问：“妈妈，能不能给我买双鞋。同学们都穿那个波鞋，我这个鞋都穿不得了。”
胡晴低头看了看他的脚，庄顺急忙伸出脚来，可怜兮兮说：“你摸，这个鞋小了！”
庄梦抠着脚趾，见胡晴伸手摸了摸庄顺的鞋，忙悄悄站在庄顺身边，低下头看。
胡晴抬头看了她一眼，说：“确实小了，我看到合适的给你买。你们在家听话点。”
庄顺跳起来亲了一口胡晴的脸，忙不迭一连串的答应声。“记得买那种波鞋呀，大家都在穿，我没有他们都笑话我。”
赶集日买粮食的人也多，这些事情庄梦都做习惯了，忙得不可开交。她要负责打称，装袋。庄顺就在旁边记账，算钱。
“能不能少一些嘛，你妈妈在的时候都会少的，我都是老顾客了。”客人笑着打趣。
庄梦打好称，学着胡晴平日里招呼客人的模样，脸上挂着微笑说：“大伯，真少不了。赚的都是分分钱，您可以到处去看看，就我家粮食最便宜了，又没有坏的。”
“那我不要了，我还是去别人家吧。这点钱都不愿意少。”客人说。
庄顺笑着答：“你去买别人家的我们也不少。本来就没赚钱。”
庄梦想提醒他不能这么说，客人哈哈大笑：“你家兄妹嘴巴厉害得很！”
“我是弟弟！她是我姐姐！”庄顺说。
庄梦站着笑，也不动。客人见她的样子，说：“不少就不少，这是不准备卖我了是吗？”
庄梦忙继续打称，捡了绳子将口袋拴紧，道：“总共一百斤，一共是五十块钱。”
“再给我搭点土豆，要二十斤。”客人提着粮食，庄顺连忙拦在他身前，“大伯，马上称好了，你一起拿过去。”
“我先拿去车上，一会过来拿土豆。”客人说。
“这可不行，你要是跑了怎么办？那我妈回来腿都给我打断了。”庄顺可怜兮兮道。
客人哈哈大笑，“我都是老顾客了，怎么会跑！你就说我是对面村子里喂马那家，你妈认识我的。”
“不行！我妈认识你，可是我们不认识，要是你到时候不承认了怎么办？你是大人，就将就一下我们小孩子嘛！”庄顺坐在粮食袋上，不等客人回答，大声喊：“姐！你土豆称好没有？”
“好了！”
“一斤五毛，二十斤土豆是十块钱，一共是一百一十块，大伯。”庄顺笑嘻嘻道。
客人将粮食放上马车，笑着说：“等你妈回来给你妈告状，你家俩姐弟太凶了。”
“大伯慢走！下次再来啊。”庄顺摆摆手，见没客人了，这才呸了一声，说：“又是这个老不死的，每次来都赊账，真是不要脸！”
庄梦将散乱的粮食都收拾好，累得坐在地上喘气，说：“怕是老妈知道了，要说你不会做生意了。”
“老不死的欺负小孩！哼，之前我就看到过好几回，不要脸的说给他少些降些价，他是老顾客了。降了价他还赊账！转身去另外一家买，还付钱。恶心人。”庄顺记好账，也坐在庄梦旁边。
“今天生意还好，卖了几百斤粮食，土豆也卖了几百斤。老妈回来肯定要夸我们的。”庄顺算着总账，继续道：“不知道老妈会不会给我买鞋啊？”
有客人上门，庄梦继续忙。
胡晴回来，庄顺将这事说了，像个大人一般说：“这种不要脸的人以后就不要给他赊账了，去要账每次都说没钱，那他去别人家买就有钱了！就是欺负我们。”
胡晴夸着他厉害，庄梦洗干净手，站在一边。她买了许多东西，塑料袋堆得满床都是。
庄顺翻着塑料袋，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高兴：“妈！你给我买波鞋没有？”
“买了。你先试试合不合脚，不合适我就去换。”胡晴拿出鞋。
庄顺失望大喊：“不是波鞋！妈，你骗我！”
“爱穿不穿！那个波鞋一双就要一百多块，你家是什么条件你不知道吗？想穿以后自己赚钱买！”胡晴继续说。
庄顺脱了鞋，拿着新的球鞋在脚上试。这种球鞋一双只要十几块钱，耐穿耐磨。
庄梦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望和难过。转身朝着外面去，说：“我去看着铺子。”
“你过来！看我买的鞋合不合适。”胡晴叫住她。
庄梦一下子回头，脸上挂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笑，问：“我也有吗？”
“你那个鞋都烂成什么样子了。”胡晴拿出一双白色的球鞋，招手，“过来试试吧。”
庄梦爬上床，穿着新鞋左看右看。胡晴伸手摸了摸鞋面说：“是不是大了些？”
“没有，刚好合适。”庄梦笑着答，继续说：“大点好，我穿双袜子就好了。”
胡晴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两条小内裤和小衣服，递给庄梦道：“原来的穿不得了你也不说，丢了吧。”
庄梦拿着小衣服，左看右看，问：“这是给我的吗？这么小怎么穿？”
胡晴恨了她一眼，一把拍下她的手，“你拿这么高做什么！这是让你以后贴身穿的小衣。”
“我不需要这个吧？”庄梦小声的说，不明白妈妈怎么给她买这么小的衣服，都只能到胸口。
“叫你穿你就穿！以后必须穿在衣服里面，哪里这么多话！”胡晴吼了一句。
庄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胡晴给她买了新鞋，她很高兴。
晚上把破了洞的袜子补好，庄梦把鞋子拿出来，穿着在床上臭美了一会，又将鞋子放好在鞋盒里。
庄顺见她这个模样，嘲笑说：“又不是没穿过新鞋子，得意什么？”
庄梦见庄顺也穿着新鞋，回嘴道：“你不也穿着嘛。”
庄顺收好鞋，躺在被子里，“我还以为妈妈会给我买波鞋呢。又是这个鞋子，好想要双波鞋啊。你不知道，他们穿的那个波鞋还会发光！走路就亮，好高级的。”
庄梦也躺进被子，习惯性把脚伸到庄顺的屁股下捂着。她盯着被水渍浸得脱皮的墙面，满足道：“有穿的就不错了，我才不羡慕。”
家里只有两张床。一直以来，庄梦与庄顺睡一张，各自睡一头。
第二日胡晴将挡铺面的一张门板用水刷洗干净，又搬了两张长凳子，将里屋最角落的地方收拾出来，给庄梦搭了张床。
庄梦高兴得一整天脸上都在挂着笑，她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床了。虽然只是一块门板，床垫也只是薄薄的一床棉花，但她很知足。
庄梦又请示了胡晴，得到允许可以将家里两个不常用装衣服的木箱子做床头柜，开心得将箱子洗干净放在一起。
又在庄顺的帮助下钉了两颗钉子，牵根绳子。中间挂上压箱底的蚊帐，隔出属于自己的小小天地。
庄梦从未觉得如此高兴。
后来庄梦才知道，胡晴给她买的小衣，名字叫吊带。原来班上的女孩子也在穿。不过她们的更好看，两条带子穿过脖子在后面系上蝴蝶结，庄梦也想像她们一样穿那样的吊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