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微微一怔,意识到苏棠这是要坐地起价,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不知皇后的条件是什么?”
苏棠眼波流转,看起来活像只小狐狸:“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要陛下一个随时可以兑现的承诺罢了。”
景昭闻言不禁有些犹豫,毕竟他作为一国之君,岂能随随便便就予人承诺。
苏棠顺手端过宫娥奉上来的茶盏,不慌不忙,“臣妾这张图纸可救万民,陛下乃明君,孰轻孰重自是分得清的。”
景昭思虑再三,终究还是抵不过眼前的诱惑,“不知爱妃想要怎么样的一个承诺?”
苏棠轻轻抵住下颚,她本是想讨一个承诺方便将来行事,“这个还没有想好,不过臣妾可以保证这个承诺既不会违背仁义道德,也于民生大计无碍,陛下以为如何?”
君主之诺终不敌江州水患的迫在眉睫,景昭微微一叹道:“好,朕可以答应你。”
苏棠走到他面前,伸出自己的右手:“君无戏言?”
景昭看她一副江湖做派,有些哭笑不得地伸出手击向那只晶莹白嫩的小手:“自然。”
三击掌后,苏棠爽快地将图纸交给了他。
景昭拿到图纸后再顾及不上其他,急忙伏案观看,看到精妙之处还要拿笔勾勒出来。
苏棠原本已经转身欲走,又转念想到景昭从未想过会被看起来忍住无害的同胞幼弟算计,若他因此发生意外,那她所做的一切岂非白费,于是又说道:“陛下如此关注水患之事,可曾想过此事当真只是天灾吗?”
景昭她话中有话,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皇后这是何意?”
苏棠暗自吐槽编剧还真是赋予了景昭一副榆木脑袋,难怪在剧中皇位被人坐了去:“妾身只是觉得我大渝人才济济,而区区水患却能成为困扰陛下的心病,着实有些不解而已”。
景昭低头沉思,长而浓密的睫毛掩去他所有的神情。
聪明人都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再多的就不能说了,凌素点到为止,轻轻俯了俯身便走出了宫门。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杜若珩进来更换茶盏,听到景昭微不可闻的声音,“传宋屿白进宫。”
东市,是京城最为繁华的地方,这里的酒家商铺都远比城中其他地方的奢华,只因它离宫城不远又与主街毗邻,地理位置极好,但凡有点地位的人都愿意在这里开府,能居住在东市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肃王府正是坐落在此。
当初建造肃王府之时景沅只是皇子,后来又逢国丧,是以在附近一众宅院中并不出彩,甚至还有些朴素。
府内布局虽然称不上沉稳大气,也算不得繁华似锦,却有着江南庭院独有的精巧和雅致。
肃王府长史沿着回廊来到了湖中心的凉亭。
亭中有两人正在对弈,大渝自先帝以来愈发重文轻武,京中可以称得上人人会下棋,只不过此时坐在对面的人却是有些意思。
其中一人虽身着青衫却长得五大三粗,铜铃眼,络腮胡,四肢粗短,落下一子后端起一旁的酒坛仰头倒进嘴里,十足的武将做派,哪里像个会下棋的文人雅士。
但也正是此人令棋局陷入了焦灼,另一人修长的手指捻这一枚棋子,显得有些踟蹰。
管家躬身对执子之人行礼:“王爷,宫里传来消息了。”
“说。”那人一袭绛色衣衫衬的身形格外修长,一头青丝散在脑后,甚是洒脱,闻言微微侧过头来露出硬挺的眉眼,若是苏棠在场,只怕是会大吃一惊,在酒楼伸张正义的书生就是剧本中最大的反派,肃王景沅。
长史继续道:“今天下午,皇上让杜公公传了刑部宋大人进宫,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好像是要派他去江州。”
敲击棋盘的手顿了一顿,景沅这才抬起头来,有些诧异:“怎么突然派他去江州?”
长史也觉得很奇怪:“这个倒是不清楚,只是说下午的时候皇后娘娘也曾去找过皇上。”
青衫客抹了把嘴,嘿嘿笑道:“这个皇后,倒是有些意思。”
长史对大汉也很是恭敬,垂首说道:“听闻皇后娘娘带了一份图纸给皇上,娘娘离开没多久,皇上就招了宋大人进宫。”
景沅眉头微微一跳:“可知是什么图纸?”
长史仔细回想道:“这个倒是没说,咱们的人不敢离得太近,只是皇后娘娘走了以后皇上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图纸…江州…”景沅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少刻神色一边,厉声道:“不好,你马上传讯王昌棋,让他通知江州那边,就说事情有变,所有行动暂且搁置。”
长史也是吃了一惊:“王爷,您发现什么了?”
景沅扔下手中的棋子,冷哼道:“本王那位好兄长怕是察觉到江州的异样,前脚刚斥责了王昌棋,后脚就派宋屿白前去调查,这个宋屿白一向忠君,不贪财不好色,甚是难对付,你让他们把尾巴都擦干净了,必要的时候…”神色狠厉地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长史有些疑虑地说:“王爷如此安排会不会有些过于谨慎了?兴许宋屿白前去是为了其他事呢?”
景沅目光沉沉地摇了摇头:“怕是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咱们这位陛下,如果不是心存怀疑,他万万不会这个时候派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去江州的。”
“可是这么长时间了,圣上为何忽然起了疑心?”长史更加疑惑了。
景沅仿佛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
管家脑瓜中灵光一闪:“是皇后!”
景沅颔首叹道:“应该是的,包括你刚才说皇后带了图纸去见皇上,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份图纸应该正是治理江州水患所用。”
长史闻言有些着急:“那我们是否还要继续寻找治水之法?”
“当然,谁先献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够真正为君分忧。”景沅抬手落下一子,原本被困死的黑子瞬间活了一角。
长史见自家王爷胸有丘壑,当下心中一定,“是,奴才这就立刻快马传书江州,让他们早做安排。”
“等等。”景沅又出声唤道:“上次让你送去丞相府的东西都送去了吗?”
长史连连点头,想起当时的情形脸上浮现出几丝笑意,“柳夫人还说改日要与丞相一起过府答谢呢。”
景沅对此很是满意,挥挥手让长史退了下去。
青衫客盯着棋盘,恍若无意地问道:“你前几天见到过皇后,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景沅拧着眉头想了好久才说道:“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
“哦?”青衫客来了兴致,“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