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渐暗,浓雾散去,符纸和树木燃烧的焦糊之味四下弥漫,夜风浮动,掠过全身,鼻腔之中的秽气立刻便消散了。
重见天光,苏灵大口吐纳几下,却被凉风激的咳了起来,远远可见苏忱带一众弟子席地列阵,净化恶鬼之魂,其中年纪最小的师兄拿着扫帚,正认真清扫地上散落的落叶和纸钱。
陆修将她轻放在树旁靠着,还未靠稳,便远远听得一声:“小姐,您可有受伤?都怪我未看护好您。”
苏灵举目四望,一道黑影已扑至眼前,阿蘅将她紧紧搂住,声音满是哭腔:“小姐,吓坏我了……”
苏灵眉眼一弯,面中带笑,将阿蘅搂的更紧些,拍拍她的背:“别哭,真傻。”
阿蘅本是哭腔,听得此言,竟落下泪来。
“苏灵?”一声轻唤在头顶传来,苏灵抬头望去,洛云轻不知何时已到了面前,他佝偻身子,手捧胸口,印堂发黑,嘴唇紫红,被陆小白搀扶着,幽幽立在一旁,气力虚浮,仿若迎风就倒。
苏灵一愣,疑惑道:“你这是?”
洛云轻晃了几晃,俯下身来,陆小白一脸担忧,直至洛云轻双手撑住地面,才撤回了搀在他臂上的手。
他并不答话,只跪坐在苏灵对面,静静地与她对望。
苏灵只好抬眼询问众人,陆小白道:“方才洛公子见您遇险,一时分了神,被葬尸人伤了,中了毒。”
苏灵不禁噗嗤一笑:“逞强。”
洛云轻也不气恼,只是默默往前凑了凑,伸出双臂,轻轻将苏灵环住,苏灵一懵,旋即笑笑,也拍了拍他的后背:“你们这一个两个都怎么了,幸得陆二叔相救,我活的好好的,莫要哭哭啼啼。”
洛云轻松开了她,轻声道:“你受伤了。”
苏灵道:“嗯,一点小伤。”
陆修见状,往旁侧挪了两步,退出人群之外,仿若一道冷月,寂寥地挂在天幕。
“你可要好好谢谢陆仙师。”一道温润的男声飘来,苏忱深知陆修法力,并不十分担忧,虽是如此,神色也不轻松,少有的皱起眉头。
苏灵笑道:“自然,方才在墓穴之中,已千恩万谢了。”
“墓穴?”众人都抓住重点,大惊失色。
苏灵点头,煞有介事道:“地下有个辨不清何朝何代的古墓,几百年来,主人的尸体被怨气侵染,已化成飞僵,墓穴内煞气深重,故此葬尸人才会选此处聚集。”
陆小白一惊:“可惜可惜,早知如此,我也跟师父去见识一下。”
苏灵应和:“的确可惜,陆仙师如此这般,又如此那般,几下将其收伏,叹为观止!”她嘴角上扬,眼中多了几分崇敬的神色。
苏忱疑惑道:“此地依山傍水,密草如织,是人杰地灵之地,先人选此处做为乱葬岗,也是看中此地开阔,邪气不易囤积,如此说来,怎会修成一只飞僵?”
苏灵正色道:“本是如此,只是墓穴下方有一暗河,常年渗水,形成深潭,不仅破了墓穴天圆地方的局势,反而汇成邪气相积的漏斗之状。”
苏忱这才点头:“原来如此,这般凶险,所幸无碍,葬尸人也被悉数收伏,此行还多谢陆仙师相助,才可如此顺利。”说罢,对陆修行了一礼。
陆修淡然道:“言重。”
苏忱一礼毕,恭敬道:“陆仙师,今日已晚,小灵和云轻皆已受伤,行动不便,各位也沾了一身鬼气,此时回客栈投宿,恐让他人惶恐,不如今夜就在此地安营扎寨,稍作休整如何。”
陆修道:“你来安排。”
地势高耸之处并排扎了几张大帐,帐前燃了几座火堆,阿蘅在其中一座火堆之上架了药锅,锅内熬煮祛毒的草药,见火势稍小一些,阿蘅便催出火焰将火生旺,眼见大火熊熊,已将那药锅埋入其中。
陆小白忍不住轻笑一声:“阿蘅,煎药用文火,你这烈火怕是要将药锅烧破。”
阿蘅也察觉不对,视线里哪还有药锅的踪迹,她手执一根木杈,在火堆里挑动,偶被火舌舔到肌肤,她疼得“嘶”了一声。
陆小白走近,俯身蹲在她身侧,笑意盈盈:“咦?你也怕火?”
“陆兄,我乃肉体凡胎,岂能不怕火烧。”阿蘅无奈道。
陆小白甚有兴趣:“那你催动烈火时,掌心疼是不疼?”
“这倒不疼。” 阿蘅摇摇头
所幸席地而坐,陆小白拔出霜威剑,在火中挑了几下,将那药锅翻了出来,开盖一看,药已烧干。
阿蘅一阵懊恼,不忘对陆小白道了一声“多谢”。
陆小白嘴角一勾,笑意更浓:“阿蘅,我帮你煎药,你同我说说,这金轮烈火是如何练就的,我飘摇数载,未曾听闻有第二人练成。”
随手一伸,一簇火苗便跳了出来,阿蘅疑惑道:“这不是天生就会?”
陆小白愕然,旋即哈哈一笑,重复阿蘅的话:“这不是天生就会?”
苏灵不知从哪弄来一包松子,剥了一阵,只觉手指生疼,她便不剥了,身子歪歪扭扭倚在树上,双眼半睁半闭,远远看着煎药的两人。
洛云轻倚在另一棵树上,双臂抱在胸前,也望向前方:“小白兄不太对劲。”
苏灵恹恹地,低声道:“哪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