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慕容景和叶知秋两人看护林眠眠,给她喂药喂水盖被子,叶知秋还不时帮林眠眠换下湿衣服。
一夜过去。晨光穿透纸窗投射到屋内,窗上的木格把阳光分成几块,叶知秋的脸上阳光与木格阴影交错着。
她醒了过来。
叶知秋熬到快天亮时才躺下睡一会儿,慕容景说他不会困精力充沛让她去休息。
她醒来第一时间去看巫眠。
“怎么样?烧退了吗?”她站在床边问。
慕容景放下贴着林眠眠额头的手,摇了摇头。
“怎么会这样?”叶知秋不可置信地将手放到林眠眠额头上,被林眠眠的温度烫得收回手。
“不应该啊,按理来说吃几服药睡一晚上发了汗就该退热了。”她喃喃道:“难道是因为眠眠阿妹烧太久,药不管用?”
她神色一凛。
“眠眠阿妹这样不行,必须找大夫医治!”
叶知秋严肃地说。
“找大夫?”慕容景重复了一遍,这些人类生活的繁琐,刷新了他的认知,这些人类的生老病死,离他实在遥远。
叶知秋点头:“对,以阿眠妹妹现在的情况,光吃药是好不了的了,必须大夫来医治。”
她突然焦急起来:“可是这地方荒无人烟,哪里有大夫?妖兽肆虐,千里之外的繁华城镇才有医馆开,距离太远,眠眠阿妹只怕赶不过去。“
倒是听说过缩地千里的符咒阵法,不过多失传了。现在只有少数的几个强者有那等日行千里的能力。怎么办?怎么办?眠眠阿妹危在旦夕,就要这样不治而亡了吗?
叶知秋是真的焦虑,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眉心聚成一座小山,手指紧紧缴在一块儿。
“我有办法。”慕容景突然出声。
叶知秋抬头,少年人身着杏黄上衣,藏蓝下裳,一夜过去,素来每日衣服不重样的他,为照顾林眠眠衣裳都没换,还是昨天的那件。
白昼渐明,室内更加明亮,少年人直挺挺立在床前,衣裳蓝得近乎黑色,衣领交叠规整,眼神沉静而笃定。叶知秋忽然生出一种他很沉稳很可靠的错觉,好像这件事交给他就没问题了。
真奇怪,她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明明是平日和眠眠阿妹说笑打闹的少年人,看着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术法高强些,心智年纪只怕和眠眠阿妹差不多。这时候还是交给她这个比他们长几岁的姐姐吧。
叶知秋道:“你有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还是让我想办法吧。”
叶知秋觉得可以试一下用符咒传音给她的发小,她的发小是叶家一个医师之子,她自小在深宅大院,这个医修之子是她除成群的兄弟姐妹之外的朋友。但是问题是发小怎么出叶家,又怎么来到千里之外的这里。
慕容景打断叶知秋的沉思,他冷静道:“我可以日行千里,我来带巫眠找大夫。”
叶知秋有些惊愕地看着他,她知道慕容景实力在她之上,她看不透慕容景的修为,可没想到慕容景竟然能日行千里,这修为起码元婴了吧?
叶知秋很快收起惊讶,这时候慕容景有此实力是件好事,她焦急之色稍解,道:“那真是太好了,慕容公子,事不宜迟,我们快点出发吧。”
疾风刮过耳畔,源源不断的风打在脸上,中间像是裹挟着无数把小刀,吹得生疼。
叶知秋并指抽出一张防御符,符咒生效,四周出现一圈淡淡的光,风被挡在外面,飘扬的头发和衣袂落下,风平浪静。
叶知秋此刻的内心却并不平静。
慕容景带着巫眠瞬移去找大夫,她坐慕容景的灵兽随后就到。
手上传来龙角纹理的触感,叶知秋不由得再摩挲一下。
此等灵兽,世间少有,已经远远超过正常修士的速度了吧?她从未听过世间出现这样的灵兽,这精纯的灵力……让她想到上古的应龙,只是,应龙不该存在于妖族乱天庭的传说中吗?真的有应龙吗?
叶知秋眼眸微沉。
慕容景,只怕不是一般人。
她收敛心神,看向前方。目前最重要的是治好眠眠阿妹,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风在地面上吹拂,无处不在。
怀里的人生命逐渐流逝,慕容景心中慌乱,他抱着巫眠在空中疾行。
底下是山泽林野,他一一掠过,头顶是流动变幻的云,像无常世道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慕容景眼光扫到底下一座完好的城,下去。
秋阳过了最盛气凌人的时候,开始变得温和。人们从屋子里出来,城中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不多不少。
一道影子嗖的一下过去。
街上的行人并未侧目而视,仍做着自己的事情。这是哪里?靠着修仙界第一门派天心门的一座最大的城池,觐城,有仙人出入其中也不足为怪嘛。
慕容景抱着林眠眠,疾行的同时还分心留意两旁的门店。
眼光瞥见“医馆”两个字,他急步冲进去。
坐馆的是一个胡子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大夫,慕容景将林眠眠平放到床上,由老大夫诊治,老者手搭在林眠眠手腕上,认真诊脉思索。
片刻后,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排排长短不一的银针,在日光下闪着寒芒。
老大夫取出一根手指长的银针,捏住林眠眠的手,在虎口往下一点的地方搓着银针扎下去。
平滑的肌肤凹陷,林眠眠手指微动。
慕容景见此往前一步,被医馆的小童拦下。
“干什么?没见过针灸吗?”老大夫手上施针,嘴上不停:“这姑娘高热数日,热毒侵入肺腑,吃中药见效太慢,也等不及吃药了,必须先针灸收风散热。”
原来是在治疗。慕容景安静地等在原地,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林眠眠,目光担忧。
大夫随后在林眠眠手肘处和后颈施针,慕容景帮着将林眠眠翻转过来方便施针。
“这就好了吗?”
看老大夫收针放回布袋,慕容景问道。
大夫瞪眼:“哪有这么快。年轻人如此心急,生病要养要护要吃药,都说病去如抽丝,一点点地抽,至少要一旬才算好全。而且最重要的在平时的养,而非生病时才知爱护身体。”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这姑娘发热是风寒所致,若刚刚身染风寒,喝两副药就没事了,若发热头两天,针灸加喝药亦可解决,如今高热四五天……唉,这样吧,我写副药房,小童熬好药后你喂她服下,若今晚退热,便相安无事,若高热不下……节哀吧。”
老大夫向外走去,一人迎面冲过来将要撞上,慕容景反应机敏伸手将老者往旁边一拉,那人被门栏绊倒脸朝地摔下去。
“大夫,快看看我家娘子,城中就您家医术最高明了!”摔倒的人顾不上起来,向着老大夫哀求道。
“你莫急,我这就随你去。”说着老大夫将那人拉起来,跟着他离开。
临走前老大夫感激地朝慕容景看一眼,慕容景淡淡点点头。
待老大夫走后,他转身进去,喂林眠眠几口水。又拧湿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
日光由盛转衰,天边晚霞像残阳吐出的最后一口残血。夜,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