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景与巫眠成了一对神仙眷侣。
他们游览四海，看大漠孤烟，看江南荷花桂子。也如巫眠说过的，四处行善事积功德。
偶尔小打小闹，多数时候，还是如同新婚夫妇一样浓情蜜意如胶似漆。
有人说婚姻是坟墓，有人说婚姻是围城。
慕容景与巫眠的婚姻，同爱情牢牢栓在一起。
如果非要说婚姻是座牢笼，那么他们的婚姻里放着甜蜜的果实，他们进得心甘情愿，也愿意永远待在这个牢笼里再不出来，只守着彼此。
春夏秋冬，寒来暑往，年复一年。
凡人的寿命短短几十年，即使巫眠有天心门保养身体的丹药加持，也在五十多岁时脸上出现皱纹，之后皱纹逐渐加多，背也一点点佝偻起来。
到九十多快一百岁，她像被抽掉水分的老树，身形干枯，毛发稀疏，皱纹满脸，与众多老人一样。
慕容景在巫眠脸上开始爬上皱纹的时候，就跟着改变自己的外形，于是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白头偕老。
可是只有慕容景知道，他是妖神，若无意外，他将长生不老。而巫眠，将顺随凡人生长规律，自然地生老病死。
这一点，在巫眠当初拿出蛟珠救慕容景的时候，她就知道。比起长生不老，慕容景的命更重要。
弥留之际，巫眠倒在慕容景怀里。
“别看了，我又老又丑的。”
“你不丑，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漂亮的。”
慕容景强扯出一丝笑，手轻抚上巫眠的脸，很认真地看着她。
比往常任何时候还认真还专注，双眼留恋地描摹，好像要把巫眠所有情态都印入脑海，刻入骨髓。
“好吧，你要看就看。不过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生活，不许随便寻死。世间美好万千，人生不过几十年。阿景，剩下的，你代我去看。”
“好，我做你的眼睛，做你的耳朵。”
“嗯，我有点累了，你再多说一点，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好，你喜欢，我就多说。”
巫眠在慕容景的说话声中满足地阖上眼睛。
慕容景喋喋不休说了很多，看着她闭上双眼再无气息，慕容景不再言语，只默默地凝视着她。
好像她只是睡着了，下一刻还会醒来睁开眼跟他撒娇斗嘴。
周围一下子安静好多，有晶亮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和他们往常度过的千万个日夜一样，只是，少了巫眠。
他紧紧抱着她，脸贴着她的脸，从天亮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亮。
日升月落，月落日升。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
巫眠死后，慕容景将她好好葬了。
他遵守他们的约定，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事物。有美好的，也有不那么好的，他如约替她去感受。
只是，他的身旁，再无一人。苦乐喜忧，亦无人分享。
形单影只，在许多个孤独的夜里，他靠着回忆巫眠和修炼打法时间。
有一天他修为突破，他往上飞升，他到了只活在人间传闻中的天界。
周围仙气飘渺，可见远处宫宇巍峨，有一个蓝袍男人靠着柱子百无聊赖。
“你终于上来了，我都等你几百年了。”蓝袍男人无聊地打哈欠。
“大叔，你谁？”
慕容景眼眸未曾波动一下。巫眠离开的这几百年，他的性子变得越来越冷。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启衡仙君，你父亲的好友。我从你封印解除开始就在这南天门等你，不是我说，你修行得也太慢了，几百年才到上仙，一点都没有你爹当年的风采。还有，虽然我是比你大那么个十几万岁，但是叫大叔真的很显老诶！”
“哦。”慕容景面无表情地回应，他抬脚忽略门口的人往里面走。
“你干什么去？回来。”
启衡仙君手指微动，慕容景被一股仙力拉回他面前。
慕容景试图挣扎，发现启衡仙君的法力远在他之上，他放弃了，面无表情地被拉回来，像块没有生命的木头。
启衡仙君看着这块木头脸啧啧评价：“小小年纪就一副面瘫脸，前也没见你这么面瘫啊，喂，你有在听吗！”
“没有，大叔你很聒噪。”慕容景眼中不见一丝波动与情绪。
启衡仙君：“我知道巫眠在哪里。”
慕容景像变了个人似的，枯木瞬间生机勃勃：“她在哪里？”
慕容景想找过巫眠的转世，用尽了方法，找不到巫眠灵魂的一点痕迹。
他怀疑是那块补天石又将巫眠的灵魂带走了，但补天石突然失去光彩变成灰扑扑的一块普通石头。
补天石失去了灵力，他没办法去巫眠去过的世界找她。
启衡仙君感叹于慕容景的变脸速度：“说了不要叫大叔很显老的，你叫声叔叔我就告诉你。”
“叔叔。”慕容景从善如流。
啧啧，这是为了媳妇什么都做啊。
“行了，不逗你了。”启衡仙君收起那副嬉皮笑脸，正色道：“如你所想，巫眠就是在那个世界。我有一法子可以帮你去那边，但是别高兴得太早，能不能成还不一定。”
“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我，当初要不是我施法把巫眠的灵魂带回来，你小子也找不到媳妇。不过女娲补天石年代太久，越来越不行了，居然只能把人送出去不能送回来。”启衡仙君边走边道。
慕容景静静地跟在他后面，提起巫眠，他表情不再那么不近人情，眸中似有冰雪融化。
“到了。”
他们停住脚步，前面一块巨石，石头上有一镜面，照出两人面貌身形。
启衡仙君道：“你进去这面镜子，只要能坚持在里面的世界一直往前走就可以到达。但据说要经过灵河，你杀孽颇重，灵河中的怨灵只会加倍折磨你。”
启衡仙君再看一眼慕容景，认真地问：“你想好了吗？若是承受不住游不到岸上，会被怨灵啃噬尽肉身，然后忘却一切，灵魂顺着灵河重新投胎。而且你就算到了那个世界，修为也已经被怨灵啃噬殆尽，你将只是个普通人。”
慕容景神色坚定，他眼中浮现暖意：“若我是凡人也好，就能与眠眠真正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