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家政阿姨已经下班了,我就和陈书婷在厨房一起刷碗。
她本来吵吵着这些事放在那,明天有人会收拾,但白江波递给她一个眼神,她又突然皱眉同意了,我约莫着是他和老赵要谈些事情,不方便我听。
到最后碗都刷完了,可他俩迟迟没让我们过去,我和陈书婷只好尴尬地对视一笑,然后她冲涮起杯子来,我就只好站在原地拿勺子照镜子。
又过了大概四五分钟,老赵突然叫我过去,陈书婷才如释负重般地跟我一起离开厨房。
走到客厅,只能看见白江波在看电视,陈书婷往小露台指了指,我顺着看去,老赵正站在那抽烟。
我拽开了露台的小推拉门,走到他身边,一起陪他往远处黑无边际的夜望去。
我有时候总觉得,他那只瞎了的眼睛,能看到东西比我更多。
等了半天,老赵也不说话,他一只手掐着烟,另外一只手搓了搓自己的大寸头。
我突然想起,我之前问过他为什么不留头发,他说,以前留过,有一次打架被人拽住头发好顿揍,就再也没留过了。
我又问他,以前是什么时候,
他说,还没有我的时候,因为我妈妈那时候喜欢港澳的长发男星,他就也学着留。
我还记得,他谈起我妈妈的时候,满脸憧憬,身边泛起的,是我这辈子没体验过的幸福感。
后来,他状态一年不如一年,直到现在,我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修边幅的大胡渣,瞎了的左眼,还有眉毛处被打得留下的疤,寸头上还有之前手术没全好的伤痕。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皱纹,“生意”又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疤。
我有时候马上就要捅破那一层纸了,马上就要说出来:
“要不然洗手吧,不干了。”
可是我不能,因为我不应该知道这样的事,就算知道了,也最好装作不知道,因为那才是他需要的,于是,我只好笑笑,一脸刁蛮地说:“干嘛啊,叫我出来吹冷风?”
老赵也笑笑,指尖一弹,未抽完的烟顺着楼层开始下落,烟头的火星还没被熄灭,在我的视线中心,一切好像变成了慢动作,我被那团火烧得浑身都疼。
不可名状的氛围在夜里炸开,我看见老赵眼里有点亮光,但他只是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