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灼,暑气蒸腾。此起彼伏的聒噪蛙叫混着尖啸的蝉鸣。
“哗啦……哗啦……”戴着草帽、穿着宽松橡胶下水服的女孩,拔出陷在泥塘里的脚,艰难地走向水草边的阴影处。
太阳在水面和草叶上形成刺眼反光,让草木荫蔽之下更显深沉。鹿菲微眯双眼缓了足足三秒才看清那深沉之处。
看清那些小眼睛和黏糊质感上星星点点的反光,她感到背上压着一块不断融化的寒冰,冷汗淋漓。八月的盛夏,密密麻麻的牛蛙正伏在草根处的浮木上避暑。
头顶烈日隔着草帽传来火辣辣的灼热感,鹿菲感觉整个人都快烤熟了。精致的妆容早就被汗水洗透,脸上红得像煮熟了一样。
汗水不断从额上滑下来,有几滴进了眼里。她眨眨眼,恢复视线的清晰。在与无数小眼睛的对视中,周围的聒噪声愈发清晰。腰侧挂着的竹篓里,偶尔一两声萎靡的蛙叫响起时还是会让她陡生几粒鸡皮。
橡胶下水服里的衣服早已经湿透了,汗水顺着腿直下,脚底滑腻腻的。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实在太难受了。炙烤的头皮也在隐隐发麻。
强忍着不适感,鹿菲盯着一米处的几只大个头的,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后屏住呼吸,缓缓地抬起双臂……
“啪啦!”捉住了。
鹿菲隔着橡胶手套感受到那一坨软乎滑腻的东西在挣扎,心底很怵,抖着手要把它塞进竹篓。
突然“噗嗤”的一声,那只牛蛙从她颤抖的手中窜了出去,一下扎进了泥塘。刹那间一片热闹蛙叫,那片泥塘的牛蛙惊慌四散。
“喂!”泥塘边上,一个男人哑着嗓子有些气急败坏,“你看看都几次了!这是养殖的,这一群群都在你脚边都捉不到,你行不行呀?再不行,要不就别拍了!”
旁边负责收音的小助理也不高兴:“刚那边发信息催了,别的都拍完了,都在等你这个。你再不行要不就别拍了,没人愿意陪着你晒太阳!”
鹿菲连忙转身赔笑:“抱歉抱歉,赵哥,小张,实在是对不住,我这次一定行,保证行的……”
赵哥也不想为难小姑娘了。这天气很热,随手抹了把汗,都是一手水。他无奈地皱着眉头:“算了算了!就再来一次……”说完重新举起了摄像机。
鹿菲暗暗咬咬牙,重新做起心理建设。
《田园假日》是明星艺人们体验田园生活的综艺节目。
她在这圈已经混了好几年都还在十八线边缘徘徊。经纪人季姐说了,只要她好好把握这次机会,攒点路人缘,不说怎么爆红、翻身,以后能多接点活肯定是妥妥的。这节目本身口碑不错,加上这期两个当红的明星参加,播出以后热度绝对能爆。鹿菲是走了狗屎运才能参加录制,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嫉妒,一定要好好把握。
这期录制全程七天。包含两位常驻的前辈总共才六个艺人,而且是偏互动型的真人秀节目,她的镜头肯定也不少了。开拍第一天的内容就是中午做菜吃饭。除了鹿菲,其他艺人此刻都厨房拍摄,两位老师掌勺,其他艺人帮打下手。
因为有人点名要炒吃牛蛙,还要新鲜食材。节目组让鹿菲来做这个差事。她最怕这种动物了。可是在这些艺人中,她是最没选择权的那一个,加上节目组安排摄影师赵哥和小张跟着她出来拍些素材,她想想此行的目的,也就只好试一试了。天生的心理障碍一时半会没办法克服,她磨磨唧唧快一个小时了,只抓到两只蛙。
赵哥和小张已经不耐烦催促。她能理解,内心也十分愧疚。他们辛苦扛着设备跟她在大太阳下拍素材,结果她却不争气。
她的人设本就不是柔弱胆小型的,不然节目组也不会让她来。季姐说了,因为她能吃苦,表演拍戏从来都不怕累,公司原定的人选临时来不了,才给了她这个机会。
既然来了,她是毫无退路。
鹿菲瞪大眼睛盯着一片浮木上的一群小眼睛们,心中默念:蛙哥,蛙哥,谢谢,麻烦配合下。
这次录制就七天,七天过去就解脱了。这第一天,她最大的挑战就是抓满十二只牛蛙回去交差……
不能再拖延了。
心下选中了一块浮木,鹿菲默数了一下,又瞟了一眼篓中的两只已经不叫的蔫蛙。凌迟之苦还不如来个痛快。
她抬起手,扶着草帽沿……不就要十二只嘛。她可以的!
“吧啦!”泥花四溅,无数牛蛙逃窜……
鹿菲强忍胃里的翻腾,无视草帽下的跳动,反手一兜将草帽包裹泥巴和一群跳动的蛙一股脑塞进了竹篓里。
大功告成。
瞬间解脱的舒爽,让她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形象,转身对着摄像机的位置,开心地手舞足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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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菲回节目拍摄的农舍,还没踏进院子,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就急忙接过她的竹篓,往厨房送去。不远处半开放的厨房里,艺人和工作人员都在专注地录制。
她在院子里用井水简单冲洗了身上的塘泥,回房间去洗澡。等她换了一身干爽衣服出来的时候,艺人们已经坐在院子的树下了。
这是节目录制现场,只要摄像头开着,就是在工作。明星艺人们吃饭也是在表演,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们则在一旁跟进录制工作。
鹿菲给几个工作人员无声打了招呼,看向有说有笑的几个明星艺人。他们坐在很大的长桌两侧。满满一桌菜。长桌两侧各摆了三张凳子,一边坐着节目常驻的刘晖老师和舒萍老师,另一边坐着当红顶流魏灿和一线小花白薇,以及最近有点小火的薛晓赫。
工作人员指指舒萍老师隔壁那唯一的空位,鹿菲明白是留给她的。
她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节目,没什么经验。她有些纠结要不要打个招呼再坐下,现在几个人聊得火热,如果现在打招呼,肯定会吸引一些注意力过来,不知道节目组会不会给她镜头,可是破坏那几人聊天的氛围,感觉也不太好。如果她不打招呼,直接坐下来又好像很没礼貌。毕竟她这么一个小糊咖,在这几个前辈和大咖面前,还是要懂一些分寸的。
“小鹿,过来坐。”舒萍老师注意到了她,亲切地招呼,刘晖老师也跟她招手。
舒萍老师和刘晖老师都是从艺二十多年的前辈,敬业认真,为人也很和善。
鹿菲内心的紧张被前辈的善意化解,她也就大方地应了句,去舒老师隔壁坐了下来。
虽然是体验乡村生活的节目,但粉丝肯定都是希望自家爱豆神仙容颜无死角,对面三个年轻爱豆,看似朴素的装扮都是造型师精心打造过的,应和节目风格,自然清新,文艺田园之风扑面而来,赏心悦目。
鹿菲知道录制进度不会等她,刚工作人员催促她快点,她连妆都没来得及化,头发也没吹干。偶尔感觉到小水滴掉落在手背。她悄悄捏着发梢,想挤干一点。她自嘲了一下,自己没什么粉丝,也就不用怕这个了。
公司对她几乎没什么支持,她社交媒体上积累的几千个粉丝也不是冲着她颜值而来的。她身高外貌都还过得去,但是毕竟比不过造型师打造后的那些花们。她这种没有咖位的,没有专属造型师,也没有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