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晓蝶重重跪了下去,泪珠成串儿般落下:
“我一开始,只是以为要成为它的奴仆,没想到自己是要帮着它吃人的。”
姜安无奈点头:“我知道,伥鬼是无法违抗虎精的命令的,你也是身不由己。”
“虽然身不由己,但我罪孽深重,我知道,我该永生永世做牛做马……”
黄晓蝶将额头贴着地面,哽咽地说:
“只是求求你们,能不能别让景宇知道。我不想,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是坏人。”
姜安叹了口气,摸了摸黄晓蝶的头。
“我们不告诉他,去吧。”
黄晓蝶重重叩首。
起身后,她对谢宁苦笑说:“还记得吗,你问我什么比死更可怕。”
谢宁冷眼点头。
黄晓蝶轻笑:“是爱。”
姜安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没有打断,而是握紧了谢宁的手。
谢宁迟疑颔首,反问:“什么意思?”
黄晓蝶回头看向赵景宇,一脸柔和。
“死固然可怕。但我为了爱,就不怕死了。”
谢宁眼底闪过一缕诧异,摇了摇头。
“你自己不怕死。可你不也怕赵景宇死吗?归根结底,总是怕死的。”
黄晓蝶愣住,低眉释然一笑。
“你这小孩好通透,说得对。”
她转身看向赵景宇,声音带着痛意地说:“人死不能复生,是我太执着了,却害了他人的性命。”
“再想想,我实在是可笑。”
黄晓蝶笑的破碎,身形模糊,朝赵景宇伸出了那已经消失了一半的手臂。
能不能,再摸摸你。
下一瞬,她似那梦中之蝶,转眼已无踪无迹。
事情总算结束了,村子里再也没人失踪了,大家都回到了从前正常的生活。
除了赵景宇。
他还是疯疯傻傻的,和从前比安静了许多,也会自己穿衣吃饭。
吃好了饭,他就坐到门槛上,傻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同村调皮的小孩拿小石子偷偷砸他,他也不生气,也不动。
他一边薅脚边的小草,一边小声嘀咕:
“我媳妇怎么还不回来呀……”
孙大爷来了,看他这幅样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景宇啊,怎么坐在地上,多凉啊。”
赵景宇呆呆地拨弄小草,不理他。
孙大爷只能无奈地放下手里的篮子:
“孩子啊,你家做饭的糊味我离老远就闻见了。喏,给你带了点饭菜,还有碗鸡汤……”
赵景宇听到有鸡汤,就傻乐着抬头看孙大爷,忙不迭拿出碗,坐在地上就喝了起来。
他喝得真认真啊,咕噜咕噜的。
喝着喝着,他就呜咽地啜泣着。
最后放下空碗,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孙大爷也不知这是怎么了,连忙安抚他。
可赵景宇还在痛苦地大哭着。
一旁扔石子的小孩似是感受到了他哭声中的绝望,嘴巴一瘪也跟着嚎哭起来。
孙大爷束手无措,见那赵景宇哭着哭着干呕了起来。
最后赵景宇竟吐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第二天,姜安听说,赵景宇昏倒醒来后就不疯了。
他剃头出家去了。
姜安心中感慨,将这件事说给了谢宁听。
谢宁此时正舒舒服服地倚靠着姜安,捧着那本黑皮书册阅读。
“这黄晓蝶也是可怜,生前体弱多病,死后还如木偶一样被虎精操纵着去害人。”
“是啊。”
谢宁不甚在意地继续翻着书。
这本书记载详细丰富,鬼怪、神兽、术法都有涉及。
谢宁正看得入迷,就看到一行小字:
“世上有驭鬼者,生来即可纵鬼。若他们有心,便可精通操纵恶鬼之术法,难有敌手。但驭鬼者常年与恶鬼为伴,邪气浸染,极易入魔。切记,遇之远离。”
谢宁手一顿,嘴角隐隐抽动,眼底的光黯淡下来。
姜安见他僵住,瞥了一眼他看的内容,随口说:“小宁不怕,驭鬼者早就消失了。”
谢宁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抬头露出一个假笑。
“说起来,驭鬼者会操纵恶鬼,就和那虎精操纵伥鬼一样。”
谢宁死死掐着手心,慢慢说:
“姐姐会不会觉得,驭鬼者和那虎精一样心狠手辣呢?”
他一动不动,似被钉在那里,用那双深如寒夜的眸子死死盯着姜安,等待着她的答案。
其实谢宁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驭鬼者易入魔,在术士中可谓人人喊打。姜安没理由会替驭鬼者说话。
想到此,他面上装得镇定,眼底却滑过一丝慌乱。
姜安见谢宁这样严肃地发问,有些茫然,托着腮,下意识回答道:
“不会啊,驭鬼是天资,普通人是做不到的。若是将这份天资用在正道上,守住本心避免入魔,那也没什么。”
谢宁呼吸一滞,愣愣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