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佃之本不愿帮司檀,可她毕竟占着自己的身体,她的一言一行代表着自己,若是做错了事说错了话,那便麻烦大了。若再捅了什么大娄子,那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届时阮佃之再想换回来便再无可能。
所以,眼下阮佃之唯有从旁协助司檀这一可能,既能时刻纠正她的言行,也能盯着她的动向。
除了教司檀如何在朝堂间自处,阮佃之还提出了一个不容拒绝的要求——
那便是除特殊情况,必须时刻带着阮佃之。
司檀纵使心中百般不愿,嘴里还是唯唯诺诺地答应了阮佃之的条件。
她微微缩起手臂,将顾沛赠与玉佩紧紧攥在手心,慌张的情绪让她掌心析出汗液,她在想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枚玉佩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既已说定,那便带我出去,我饿了。”阮佃之天微亮就醒了,却未曾想和司檀换了灵魂,一直到现在他都没进过一粒饭。
“哦哦,正巧马上要用晚膳,我让管家提前上菜!”司檀此番有求于阮佃之,自然对他殷勤不少。
膳厅里,管家盯着被自家主君带出来的女子神色复杂,他在阮佃之身边待了很久,说是阮佃之肚子里的蛔虫都不为过,但此刻管家却摸不准主君的想法了。前几日待她甚是苛责,如今却叫她坐在席上一同用餐,要知道自古下人是没有资格与主家同桌的,就连他这个阮府的大总管都没有资格。
“怎么又是这些清汤寡水,荤菜做的都没有荤腥味,真是糟践了......”司檀对桌上摆着的菜肴嫌弃不已。
正抱怨着,司檀便感受到来自阮佃之锐利的眼神,一触及阮佃之的视线,她就立马闭上嘴,埋头往嘴里胡乱塞了几块肉。
管家正悄悄观察着,见此情形更是诧异不已,想不通自家主子为何突然对这名婢子言听计从,甚至到了有些恐惧的程度,这真是开了眼了。
他看看自家主君,又看看一旁的女子,连布菜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那女子举止端庄优雅,反观自家主君行为粗俗,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管家越看越觉得那女子行为举止很是熟悉,而阮佃之的一言一行却与从前大相径庭,若不是二人就这么真真切切地坐在他面前,他真要怀疑二人换了内里。
一想到这,管家心中“咚”地狂跳一下,随即摇摇头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
这顿饭就在一种诡异而安静的氛围中结束,司檀接过婢子奉上的清茶饮了一口才松了气,这顿饭吃得真是太不自在了。
她视线一转,阮佃之正端着茶杯,他只喝了一口在口中咕嘟几下便吐在摆好的空碗里,随后才重新饮下一口。
司檀顿时僵在原地,心想着这清茶原来是这样用的,那自己之前的行为岂不是暴露了......
阮佃之饮了几口便将茶杯递还给婢子,用帕巾擦嘴的时候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司檀,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要想让司檀不被外人识破,还需教她不少东西,从最基础的礼仪开始,这条路任重而道远,就是不知道司檀是块朽木还是宝玉了。
待天空抽去它最后一丝光亮时,司檀已被阮佃之压在书房许久,头上也不知挨了多少个“脑崩”。
“你倒是看清楚再写,这是一横,带着笔锋的,不是像你这般随意便能写就。”阮佃之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抵在司檀脑袋用力戳着。
司檀哭丧着脸揉了揉戳痛的脑袋,嘴巴撅得都能挂上油壶,握笔的手也微微颤抖着,落在纸上的字不像是个“一”,倒像是一条歪歪扭扭的毛毛虫。
“唉...你当真是我见过最蠢的人,这已是写字入门最简单的字,依样画葫芦会不会,若这都不会那你当真是块烂到发臭的朽木。”阮佃之捂着额头闭上了眼,感觉太阳穴都被气得一突一突。
“我才刚学嘛,你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写字,再骂我就不学了......”司檀对识字写字本就不感兴趣,阮佃之这样一骂更是被打压了积极性,心想着干脆撂笔不干。
听司檀这么说,阮佃之只好强压下心中怒气,深吸了几口气,心中默念着:
不恼不恼,女子心性如此,说多无益,再忍忍......
在昏黄的烛光下,司檀埋头认真照着阮佃之写好的字比划,阮佃之抱着手臂在一旁蹙着眉头监督着,墙上投射出二人摇晃的影子。阮佃之一言不发,只剩下司檀窸窸窣窣的碎碎念声,唯有烛芯燃烧偶尔发出细微的爆破声打破宁静,随后又复归安宁。
一根蜡烛燃尽,司檀也写好最后一张纸,她将纸递给阮佃之,满脸希冀得等着他夸奖自己。
阮佃之举起纸张细细查看,只是摇头和叹气,却不说一句话,不做任何评价。
“写得不好嘛......”
“写得烂透了。”阮佃之一边从桌边叠着的纸张中抽出最开始写好的,一边和刚写好的比对道,“不过较之一开始进步不少,仍需努力。”
说完阮佃之放下两张纸,背着手朝门外走去,嘴里说道:“天色不早,去休息吧。”
司檀望着桌上两张纸,发现确实进步不少,刚开始像是鬼画符,到后来也能和阮佃之的字有两三分相像,她裂开嘴满意地点点头,喜滋滋地小跑着跟上阮佃之。
这晚,司檀本想回耳房睡,但阮佃之觉得毕竟她顶着自己的身体,叫别人看到主子睡奴婢的房间于礼不合,便把司檀赶了回去。
第二天,司檀独自一人战战兢兢入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