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正式演出开始前,余愫才猫着身子偷偷溜回来。
大雾散尽讲的是民国时期一个受封建礼教束缚的女性自我觉醒的故事。主角孟翩飞前半生就如被困的金丝雀,行走在大雾之中不知前路,大雾散尽之后等待她的并不是清晰的道路,而是越发未可知的迷茫。整个过程余愫目不转睛,虽然是自己的剧本,可每次当剧本被搬到舞台上演的时候,余愫还是难以掩饰自己的感情。
直到孟翩飞自我毁灭的一段,余愫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孟翩飞是她写话剧以来最具悲剧性的人物,她的出生、成长以至于最后在自我毁灭中的觉醒都是悲惨的。余愫手里攥着纸巾,偷偷摸摸抹着眼泪。
“还好吗?”耳边传来温沉的询问。
余愫诚实地摇摇头,贴着邵慕耳朵,“邵慕,你能不能把你的帽子借我。”
邵慕摘下帽子轻轻盖在她头上,借着舞台的亮光靠近余愫,“怎么了?”
余愫红着眼睛摇摇头,“没什么,一会儿要上去谢幕,哭成这样感觉有点丢人...”
邵慕拿着纸巾替余愫擦着眼泪,嘴上轻声安慰,“不丢人,我也哭了,只不过偷偷擦干了眼泪。”
“话剧很震撼,提前恭喜你。”
余愫看着邵慕和平常无二的面庞,还是不太相信他说的自己也哭了这句话的真实性,不过这招对她确实很管用,余愫不出意外地被他安慰到了。
邵慕摘下帽子后头发有些凌乱,余愫伸手替邵慕整理头发,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又双叒习惯性越界了,不过她动作也没慌,依旧平静地整理着,“头发有点乱。”除了不敢看邵慕的眼神出卖了她。
邵慕眉眼含笑,也不去戳穿余愫,乖巧地垂下头让她整理。余愫被剧组场务叫走,邵慕依旧坐在台下等待。
并没有间隔很长时间,余愫、姜荔和李洙以及话剧组一众演员上台谢幕。明亮灯光下,余愫和话剧组其他演员手拉着手笑着拥至台前,大方地朝观众鞠躬。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余愫谢幕。
但也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余愫,他能看到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鲜艳——
热烈——
明媚的她。
余愫还带着他的帽子,笑容灿烂。
余愫看了一圈舞台下的观众,最后把视线锁定在右前方,邵慕也正抬头看着她,视线交汇的一瞬间,余愫突然想起一本书里的一句话。
我都不知道如何掩饰,你一定知道我爱你。
余愫在后台跟邵慕发消息让他先去停车场等她,她把剩下的一些事情处理完就去停车场。前后笼笼统统耗费了半个小时,余愫出剧院门就发现邵慕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邵慕站在车旁边正低头看着手机,余愫连忙跑下台阶。
余愫跑到车前站定,邵慕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才抬头,入眼就是跑得太快正原地喘气休息的余愫,眉头微皱,“跑什么?”
余愫缓过来,拉了拉掉在肩下的帆布包才开口,“我怕你等急,怎么不在车里?”
邵慕微愣,带着笑意开口,“不会等急,”
“我怕你看不见我乱跑。”
余愫听完邵慕的话明显顿了一下,反应过来笑嘻嘻地跟邵慕调侃,“我们俩还挺默契的。”
邵慕确有其事地点点头,“是。”
余愫预订了一家她刚来首都就发现的一家私房菜馆,多是杭城菜。两个人驱车赶到的时候周围停车位都停满了,所以就只好把车停在离餐馆稍远的一个商场停车场,两个人选择走路过去。
街上有不少人,余愫跟邵慕聊天的间隙余光瞥到一块LED屏,上面正放着姜荔孟翩飞的剧照,她扯扯身边人的衣袖,示意邵慕看过去。余愫看了一眼扭过头跟邵慕感叹,“我刚回国那会儿,其实还很害怕呢。”
“怕什么?”邵慕垂眸看她,低声试探。
“怕回国创作不出来好的作品,没办法突破...”说着余愫抬头看了一眼邵慕,又马上错开。
“怕...”
没办法面对你。
“怕国内不好发展啊。”
邵慕看出余愫的欲言又止,不打算刻意深究,接着问她,“现在呢,还害怕吗?”
余愫思考了下点头说怕,但她话音一转,眉眼含笑还带着些坦然的语气开口。
“不过国内有这么多朋友,倒是也没那么怕了。路吗,总是要一点一点走出来的。”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豁达。
余愫灵光一闪,跳开话题问邵慕,“你觉得孟翩飞这个人物怎么样?”
邵慕边走边看她,显然是在思考,片刻他才斟酌着开口。
“她...有一种悲惨的生命力。”
悲惨的生命力?
余愫听到这个形容身形一顿,“为什么这么说?”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邵慕。
邵慕也偏头垂眼看她,浅淡的眸子里倒映的着余愫的面容。
“只是感觉,孟翩飞的生命从开始到结束都是悲惨的,但最后她还是选择抗争。”邵慕停下话音,看着余愫像是在思考什么,接着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