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苗回家的那条路上满是泥泞，她裹着奶奶做的大棉袄，是用奶奶的旧衣服改的，碎花棉袄，很暖和，却也很笨拙，穿着奶奶做的大棉鞋，虽然很旧了，好歹也非常暖和。
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泥泞的路上，两边的田野上覆盖着厚厚的雪，整个天际像一个大冰箱，呼出的白气瞬间变成冰晶。脚下的路一步一滑，她怕摔跤，衣服会湿的，小心翼翼地走着。
步行去镇上的小学大约要一个小时，她每天天不亮就要出发，因为自己的家住在村的最东头，所以没有同伴一起走，而且她是个胆小的孩子，爸爸时常嘱咐她在外面少惹事，少说话，她铭记在心，很少和小朋友结伴。
快到学校时，学校那条破旧的水泥路出现在早苗的面前，这时，几个男同学跑到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现在离上课时间还差几分钟，学校门口看不到人。他们张开双手拦住早苗。
一个男同学去扯她的书包，把书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几本书和一个铝制的饭盒，一毛钱都没有，“钱呢？”其中一个男孩子问。
早苗浑身发抖地看着他们，她心里想，都怪自己今天来晚了，遇到这群收保护费的。不过她马上又释然了，自己身上没有钱。
几个男同学翻了翻书本，又仔细看了看书包里面，并没有找到钱，他们不甘心，打开了饭盒，里面是几块土豆和一点白饭。
一个男孩子鄙夷地说，“就这些，是喂狗的吗？”说着把饭倒在了地上。
早苗哭了，这是她的午饭，那时候家里穷，这点饭是她一天唯一的口粮，她早饭就没有吃饱，此刻她委屈极了。
“你们干吗呢？”一个较大的男孩冲了上来，一把推开了带头的那个男孩子，“你们太过分了，我要去告诉老师！”
几个男孩子看到也没什么好拿的，而且对方的年纪比自己大，就悻悻然地走开了。
这个大男孩早苗认识，是和自己同村的，叫凌天。
他蹲下身帮早苗把书包里的东西捡起来，把书包整理好，交到早苗的手里，然后把饭盒也捡起来，把掉落一地的饭菜踢到一边。早苗阻止了他，她蹲下去准备捡起那些饭菜。凌天拉住她的手。
“不能吃了！”说着，他打开自己的书包，拿出了一个袋子，里面有几个肉包子，他拿出两个放进早苗的饭盒里，“你中午吃。”
早苗眼里噙着泪水，她的爸爸每天嘱咐她不要惹事，爸爸没有能力帮自己，奶奶年纪大了，是个懦弱的女人，她每天贴着墙角走路，希望不要被人注意到，她从来没有过被人保护过。
凌天看到抬头看她时，她已经满脸泪水，脸冻得通红，眼睫毛都沾着雪白的冰霜，凌天伸手给她擦了眼泪，把饭盒塞进她手里，“快去上课吧。”
他的大手拉住了早苗的手，很温暖。他的背影在她的前面，他拉着她跑向教室，那段路很长很长，长到在早苗的记忆里一直不曾停歇。
早苗初中时，凌天就辍学了，不是因为他家里穷，而是因为他的成绩实在太差，上课完全听不懂，每次考零分，他的爸爸就拿着门闩满村子追着他打，后来他说实在不想读书了，也就辍学了。
“你不上学打算干什么呢？”
“先帮家里干点活，等大了就出门找工作。”
“嗯，”早苗低着头。
“你放心吧，以后我还是送你去上学，省得你路上被别人欺负。”凌天拍着胸脯说。
其实那时候早苗已经长大，大概率是不会被别人欺负了，可是她听到凌天那么说，心里还是很开心，从那时候开始，她已经很依赖凌天。初中的孩子青春懵懂，早苗觉得自己很喜欢凌天，他总是大大咧咧地和自己说话，她现在的性格很大一部分是受了凌天的影响，她喜欢他拉着自己的手走在自己的前面，他说，路不好走，他先探路。凌天说，觉得早苗太可怜了，每天形单影只，说话都不敢大声，他想做一个侠士，却虏获了少女的心。
早苗初中毕业那年，应该去县城读高中，可是那年春天，奶奶去世了，家里实在没有钱供她读书，暑假时她和凌天一起去镇上的工地做小工，凌天把自己的工资也给了她，才凑过了学杂费，父亲终于同意她去县城读高中。
“我和你一起去县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