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的身体好了吗?”舒谣再一次去看他的头,这次她隐约看见了他的后脑左边有一块伤疤,那里没有长出头发,舒谣用手指了指那里,“这里,好了吗?”
江城也摸了摸那个疤,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这不算什么。”他笑着拉开自己的衣服,让舒谣仔细去看,舒谣就看见他的小腹旁边有一道伤疤,好像是类似匕首造成的。
“这大概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了。”江城用平淡的语气说着,他从来没有和舒谣提起过自己的过去,他知道季由什么都告诉他了,但是季由知道的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有一次从越南人那里拿货的时候,被他们捅的,还好我当时反应快,躲了一下,那次真的流了好多血,没有去看医生,就在村里的赤脚医生那里包扎了一下,吃了几片消炎药,但是后来好几天伤口都没愈合,我知道是因为口子太大了,没办法,我自己就用针线缝上了,这样就好的比较快,我真怕伤到内脏了,总觉得自己这一次应该是快死了,结果还是死不掉。”他很无所谓地笑着。
舒谣轻轻触碰那条疤,那条疤已经很淡很淡了,大概五六公分,好像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不仔细看真的看不出来。
“还行,没有扎到脸上,”舒谣扯出一个笑容。
“就是,”江城也无奈的笑。
“疼吗?”舒谣摸着他瘦削的脸庞,“怕吗?”
江城摇头,“没什么怕的,很多很多年了,有很多人都死了,我算幸运了,我不过死的更加值得一些。”
“别说了!”舒谣的心立即难受起来,死对她来说真的太残酷了,死亡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事。
“舒谣,”江城紧紧抓住她的手,他的脸忽然紧绷起来,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看着舒谣,“如果我那天死了,你会怎么样?”
舒谣开始试图挣脱他的手,想躲开他的眼神,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舒谣的抗拒,只是绷着脸看着她。她没有回答,她不知道,但是她想过就是和早苗一样的结局,也许更悲惨,可现在这种问题对她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我知道,你离开宋城到这里,是为了逃避吧?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我曾经也逃避过,我恨我父母抛弃了我,我觉得我爸当时只要不那么英勇,我妈就不会死。我到云溪完全就是为了报复他,我恨他。我要他永远得不到安息,很可怕对吗?”
舒谣恐惧的摇摇头。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那是他的使命,我相信他也不想的,我相信他比任何人都爱我,我看到张群和陈海光被炸死的时候,我彻底懂了,他们也有家人,他的家人不恨吗?可是他们的死难道只能换来恨吗?值得吗?”
舒谣还是摇摇头,她什么话也接不上,她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可是她的手却被江城紧紧的抓住。
“死太容易了,活下去却很难。就像那个跳楼的女人,我们没资格说她的选择不对,但是她是为了恨而死的吗?是对世界的不满?还是对自己的不满?每个人都有不满,每个人的方式不一样,我们不能这样做,我也可以去死,死了什么都结束了,但是选择死亡是什么呢?是对自己的否定,对,就是否定。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不得已,我们要离开这个世界也是不得已,应该顺其自然,顺应变化,做自己该做的,做完了,做好了,该死的时候,我们谁也躲不了,我不怕死,但是我绝对不会主动去找死,你也一样!如果你死了,只是报复了那些爱你的人,你父母,还有,我。”
舒谣强忍着内心的压抑,挫败感愈演愈烈。她紧紧抱住江城。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要你,只要你不死,只要你没死就好,我求你不要再跟我说死字,我知道我没用,可是你不能离开我。”
江城拍着她的背,“对不起,吓到你了,我不会离开你,可是以后坚强点,就算我死了......”
舒谣抬起头,吻住了那张嘴,她闭着眼睛,用舌头撬开他的牙齿,野蛮地吸住他的舌头,此刻他这张嘴实在让人讨厌,她没办法继续听下去,就那些俗套的剧情,就算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哪个王八蛋说的,舒谣真想去撕烂他的嘴。
江城早就习惯了舒谣这泼妇的样子,他只是不动任由她闹,只是把手放在她的腰上,她就像一头受伤的母狮,吮吸地他的嘴,那种熟悉的火辣辣的感觉立马传来。只是他感觉到了一阵十分苦涩的味道,他慢慢抱紧了她软软的身体,无数次梦里抱紧的身体,他曾经梦见舒谣一跃而下的身体,如果自己死了,她该怎么办,这世界还有她留恋的吗?
江城无法再继续想下去,他从来不怕什么,现在他唯一怕的就是身边这个女人的眼泪,滚烫炽热的眼泪,无时无刻不在烧灼他的灵魂,放佛他这三十多年的岁月都被烧空了,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骨架,岁岁年年守着他爱的人。
他觉得他们今天的见面并不合时宜,如果不是季由带她来,自己现在还不想见她,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他认为自己不算完整,他想要自己完整地去见她,然后带她离开这里,忘记从前的一切,重新开始。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雷声停止了,只剩下那断了线的水珠,不急不躁的往下掉,大地漂浮起一阵水雾,把天地紧密的连接在了一起。
舒谣慢慢松开江城,她睁开眼睛,她那挂满泪水的脸和外面的雨一样凄凉,她摩挲着江城的脸,声音幽幽地,“下次,不要再说这些了,我都知道了,不要再说了。”
江城慢慢地闭了闭眼睛,无奈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