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文馆内的学官都由昭文帝亲自遴选,皆德才兼备,学识渊博,声望颇高。馆内不以臣自称,皇子公主尊称其为老师。
皇子们的身作则,致大周尊师重道风气盛行。
“昨日我与一友人共写一诗,然提笔时,我只想着怎样较友人更胜一筹,而忘却了诗词本身的意境,如此急躁,实在有失书法韵味。”
说话者是教授书法的王学官,其运笔行云流水,自成一派,为人率性,常常以自身为例,引导他们理解书法之意。
“书法与诗词歌赋相生相辅,本末倒置是为大忌。”
他又道:“如此,明日将‘静于诸境静,高却众山高[1]’此句写于我,届时诸位心境如何,一观便知。”
“今日就到此。” 说罢径直离开了,陷入沉寂中的学馆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祝宁同谢姝一同往外走,谢姝兴致勃勃的拉着她说话:“今日你同我一道回去用膳如何,母后那儿做了芙蓉肉还有糖蒸酥酪。”
甫一听到这两道菜,祝宁眼里瞬时迸发出光彩,眉眼弯弯道:“公主相邀,岂有不应的道理。”
在她答这话时,瞥见了和景独自一人离开的背影,素色衣袍的一角滑过门槛,很快消失不见了。
他在南齐也是如此吗?这个想法在祝宁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又忘在了脑后。
两人结伴回了皇后的凤梧宫,谢姝像只回巢的小雀儿,拉着祝宁的手喜冲冲的奔进了殿内,边跑还便边喊道:“母后,儿臣回来啦,还邀了祝宁同儿臣一道用膳。”
“母后是不是告诉过你,行事不要如此莽撞,一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一道温婉柔和的声音自珠帘后传来,随后身着繁复华丽的朱红色宫装的皇后走了出来,通身华贵也挡不住其清癯绝俗的气质。
谢姝同她有七八分相似,乍看过去,仿若瞧见了谢姝以后的模样。
谢姝早已松开她的手跑到自家母后面前摇手撒娇了,“祝宁回来儿臣太高兴,一时就给忘了嘛。”
皇后轻笑着拍了下她的头,“你呀你,何时才能稳重一点。”她说着,望向祝宁。
见她看过来,祝宁向她行礼道:“长安见过皇后娘娘,冒昧前来,多有叨扰,还望娘娘见谅。”因着在宫里,无亲无故,祝宁往日的脾性收敛了许多,浸淫久了,有些话便自然学会了。
皇后摆摆手,语气和善,“起来吧,算不得叨扰,姝儿时常念起你,该多来我这宫里走动走动才是。”
“是。”祝宁恭敬回道,因着谢姝的关系,皇后对她爱屋及乌,照顾颇多。知道她喜甜,偶尔也会差人送些精致的糕点给她。
“母后,儿臣肚子都快饿扁了。”谢姝在一旁可怜兮兮的说道。
皇后道:“适才我已让流朱摆好膳了,先去用膳吧”
祝宁看着她们母女二人亲昵的身影,心里有些唏嘘。在她看来,皇后是个极温柔的人,只可惜不得上天眷恋,在谢姝及笄那年便故去了。而谢姝也因为伤心过度而病了半年,自此落下了病根,婚事也就一推再推。
后来她远去潞州,两人联系便少了,在她被杀那一年,谢景焕似乎有意让她和亲南齐。
也不知最后成了没有。
肉膳的香气迅速沾满祝宁的鼻尖,将她的注意力转移了去。对她而言,美食万是不可辜负的,她收起心思,专心吃了起来。
用过膳后,谢姝拉着她回了寝殿,“你们都下去吧,我同长安郡主说会儿话。”谢姝摆手挥退殿内的侍女。
侍女们应声退下,谢姝拉着祝宁坐到床上,“我接着同你说早晨的事。”
谢姝向来藏不住事,一件事如若不让她说完,她就会抓耳挠腮难受一天。能忍一上午,对她而言已是十分难得了。
祝宁颔首,这正和她意。
“我之前同你说五皇兄将南齐公子要了去,对他动辄打骂。然而还不止于此。南齐公子进宫身边只跟了一个年龄尚小的内侍,五哥说怕他照顾不周,便又派了个内侍贴身照顾他。”
这番话应当是在心里想了很久,谢姝语速极快的说道。
“一日,我听到四皇姐与五皇姐说那内侍是五皇兄派去专门......专门侮辱南齐公子的。直到七日前,那内侍皮肤突发恶疾,皮肤无故溃烂,太医瞧了也没能治好他。”
听到此,祝宁蹙眉问道:“太医可说是什么病因?”
谢姝摇头,“并未,就连太医正都不曾看出这是何引起的。那内侍被送出宫前,曾说南齐公子是不祥之人,一出生便克死了自己的母妃,他的父皇因为抱了他一下,便晕了过去,病了半月有余。起先宫里并无人信他,直到四日前,五皇兄推了他一下。又过了两日,五皇兄在馆内突然全身麻痒不止,所以今日才缺席。”
“这次也不知是何引起的?”
难道关于和景不详的传言确实是真的?祝宁心绪如麻,手指不自觉来回捻搓着。
谢姝再次摇头,“这次不是,太医道五皇兄只是普通的痒疹。”
闻言祝宁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接连两人如此,若说是巧合未免太过牵强,从前她倒听说过某些古老的部族世代相传一种诡异的巫蛊之法,通过蛊虫可使人中毒。
可和景的情状似乎与其并不相同,谢景焕又为何只是寻常的痒疹?
这一切实在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