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宁有些纳罕,他在南齐,原是这样一副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你听说了吗,七皇子一回来便把十三皇子给克死了,真真是天降灾星。”他们走过一处花园时,听见两个年轻的内侍凑在一旁小声讨论着宫里发生的事。
另外一个接道:“今儿那边不是说十三皇子是病弱死的吗,与七皇子并无关系。”
“怎会无关,那观主可是陛下特意为七皇子请来的,那满屋的黄符可不就是为了压制七皇子体内的不详之气……”
袁福耳观鼻,鼻观心,瞧见小和景脸色微霁,咳了一声,尖着嗓子训斥道:“大胆奴才,竟敢妄议主子,来人,拖下去,一人杖责二十。”
两个小内侍连连求饶,袁福看也不看他们,挥手让侍卫们带走了。
“七皇子莫要气着自己,老奴今日便让他们瞧瞧嘴上没个把门是个什么下场。”袁福见两人被拖下去后对小和景说道。
话虽这么说,但袁福此番做派不过是瞧着小和景什么也不懂,做样子给他瞧罢了。
小和景扯出一个笑,脸色有些苍白,说道:“有劳中使费心,观主该等久了,中使带路吧。”
他们抬脚离开此地,而小和景显然受到了方才那番话的影响,仅有的那点欣喜也全部收敛起来,不再观察四周,老实跟在袁福身后。
很快,一行人到了一处厢房,袁福推开木门退到一旁,道:“观主就在里面侯着,您请吧。”
小和景颔首,抬脚往里走。祝宁在他踏进门的那一刻,心口突然感觉剧烈的疼痛。
一阵眩晕后,醒了过来。
祝宁猛的坐起身,呼吸微乱,额头一片濡湿,竟是出了汗。
宿在外间的余双听到动静,忙起身走进来,将灯芯拨亮,问道:“郡主可是做噩梦了?”
祝宁有些失神的摇摇头,瞧了眼窗外,问余双:“什么时候了?”一开口,她才发觉自己声音哑的厉害。
“丑时三刻了,奴婢找点水来给您润润嗓子。”余双回道。
“不必麻烦了,你去睡吧,一个时辰后将我叫醒。”余双扶她睡下后就出去了,外间一阵悉索声过后,恢复了静谧。
祝宁心里混乱,睡意消了大半,适应了黑暗环境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帐幔。
为何会梦到和景?她分明从未去过南齐,梦中的场景却清晰的如她亲眼所见一般。
或许......这根本就不是梦。如今这番,只怕是与前世和景替她收尸有关,故而今夜才会入梦。
祝宁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就是这样,她发觉自她醒来之后,对这些怪力乱神之事越发容易接受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这收尸之恩,她是非报不可了。
既是如此,明日便接着去等他吧。祝宁没想到入睡前的想的问题,竟会因为一场梦而决定了。
迷糊睡了一个时辰后,祝宁如昨日那般去等和景。天气似乎回暖了些,祝宁走了一会儿就出了一层薄汗。
和景比昨日早到了半刻,见她等在那,主动停下了脚步。
还不等祝宁开口,他已向她伸出了手,将她的暖炉递还给她。
祝宁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以为是和景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你若不喜这是我用过的,我重新找一个新的给你。”
和景在心中想了几种场景,或是让他直接扔掉,或是发火让他拿着,就是没料到她是觉得他不喜欢。
握着暖炉的手微动,和景愣在原地。
祝宁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不是这个意思,问他:“你是想还给我?”
和景一言不发的点头,又朝她的方向递了递,心里涌起一丝隐秘的紧张。
“为何,我昨日瞧见你手上有冻伤,大周不似南齐,虽已过了最为严寒之时,夜里也十分难捱。他们应当也不会给你这个,我以为你会需要。”许是因着夜里的梦,祝宁觉得自己对和景有了一点了解,对他的看法也就自然发生了一丝微妙的转变。
意料中的嫌弃并没有发生,和景盯着祝宁的表情,心里升起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她似乎真的只是想对他好。
和景感到自己心仿佛被什么轻轻的攥住,眸中眼神越发复杂,几欲张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一字未言。
“祝宁!”两人僵持间,谢姝的声音传来。和景快速收回手,往后退了几步。
谢姝也没注意二人之间的异样,只在瞧见和景时脚步停了一下,向他行了一礼,便拉起祝宁的手道:“快些走,昨日王学官留的诗我还未写,再晚些该来不及了。”
祝宁像是想起什么,面色霎时变了,“我也忘了,快走吧。”两人匆忙离去,全然忘记了和景还在此处。
和景站在原地,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只一瞬,便随风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