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剑!”
这俩个字掷地有声的落下之时,白玉京俊美如铸的面庞上难得露出了明显的表情波动,他讶异地反问道:“沈姑娘要同在下比剑?”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李白的这首诗是白玉京名字与剑的出处,他的人生也仿佛如同这首诗般,过的恣意风流,神仙般快意。
他是个浪子,也是个剑客。但他只把剑当作武器,而不是信仰。
但是无数对剑怀着信仰的剑客都败在了他的剑下。
这不是一种讽刺,而是一种事实。一种天赋高于意志的事实。
白玉京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她撑着一柄红色的纸伞,但那伞柄却似剑柄一般泛着金属的光泽。
伞剑,是比一般长剑更难驾驭的剑。因为伞剑没有剑锷。
没有剑锷的剑,出招时便多了被削到手的风险。但多了三分险处,便多了三分益处,伞剑轻灵,没有剑锷,突刺与变招时便更加游刃有余。
江湖中人有个一致的认知,用奇门兵器的,大都是个中高手。
这个道理用到眼前的女子身上似乎也是符合的,但是白玉京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那柄纸伞,语气犹有犹疑:“这柄伞剑,似乎并未见过太多血腥?”
虽是疑问的音调,但心下却已经是肯定的陈述了。
沈琪抬手合上纸伞,然后从马上一跃而下,细雨绵绵,压不住飞扬的裙角,她抬手拂开额前的碎发,双眸微眯,看着白玉京。
他好似在看一个有些意思的江湖后辈,眼神带着兴味和赞赏,却没有听到邀战时的肃然与认真。
“剑法的高低难道是由杀人数目决定的吗?”
“不是。”
看着满脸认真仰视着自己的女子,白玉京叹了口气,从马上跃下,他不惯会做高高在上的姿态,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语似乎伤了这个女子的自尊心,因此平视对方,诚心诚意道:“剑法的高低自然不是由杀人数目的决定的。”
“既然如此,那便同我比剑。”沈琪认真道:“但若你输了,便要把长生剑送与我!”
白玉京叹了口气,他已经意识到,言语交流打消不了这个女子的念头,就如同曾经每一个来挑战他的少年剑客一般。
能与他们这类人交流的,只有剑。
竹林窸窣,细雨绵绵。
两匹骏马被拴在古道旁的竹子上,它们都是颇具灵性的马,因此即使知道这竹子拦不住它们,却也老老实实地呆在缰绳的范围内。
枣红色的马看着褐色的马,褐色的马也看着枣红色的马,四个乌溜溜的眼珠转动着,似乎是在对这个同样优秀的同类涌出无限的好奇之情。
突然,枣红色的马不安地晃了晃马鬃,褐色的马也同样不安地抖了抖马鞍。
竹林内,一群叽喳的翠鸟腾然飞出!
白玉京长身玉立在竹林中央的空地间,一旁溪水蜿蜒潺潺,他浑身濡湿,鸦羽般的长发贴在脑后,双眸被雨水冲刷出璀璨的亮光,他的左手握着剑身,右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之上。
他的双眸已经褪出去之前的兴味,变得认真无比。
因为正前方,三丈远的女子,已经拔出了她的剑。
她的头发也已经被细雨浇灌出乌黑亮润的光泽,额前的碎发柔顺的贴在颊边,漆黑的眼眉定定的看着他,那双眼晦暗,深沉,却没有杀气,她的唇角甚至还在挂着亲切的笑意。
但她的手已经抽出了剑,长剑无锷,剑柄上红色的缎带艳丽如血,剑身却狭长清亮如一道水波粼粼的虹光。
沈琪拔剑的时候,通常就是杀人的时候。她的拔剑术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她喜欢那种当势与心达到一种莫名的空明之境时,剑随着无极的迅捷如闪电般刺出,当剑回鞘之时,鲜血才后知后觉的从空中溅落的感觉。
那种极致的静与动瞬间转换时所带来的美感,是许多剑客苦觅不得的境界。
但她面对白玉京时,却只是寻常地拔出了剑,她的右手握着剑,但这剑若是换成一支竹竿,一根擀面杖,却也似乎没有任何违和之处。
在那一瞬间,灼目的红影消失了,绵绵的细雨消失了,白玉京的眼中只剩下那柄狭长的细剑,他握着剑,不语。
剑乃凶器,非圣人而不用。人之圣也,在于心矣,谓之心剑。
沈琪练的,是心剑。
竹林树叶簌簌的声音又开始响起,突然传来一声马匹嘶鸣之声。这嘶鸣之声仿若一个信号般,一道如月华流水般的光影在这雨幕之中悠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