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广场上并没有人注意到那两个突然出现的黑袍人,或者说他们是毫不在意。莫小兔的视线从那些表情呆滞的镇民脸上一一划过,越看心越凉。
她看见了酒保罗切尔先生,此刻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海藻色马甲和一件灰色的麻布衬衣,毫无生气地跪在人群中的第一排。
莫小兔记得他平时最喜欢穿酒红色的马甲和白丝绸衬衣,她每次去小酒馆的时候,罗切尔先生总会给她表演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花式调酒,最后带着一脸骄傲的表情,绅士地把酒递给她。
还有面包坊的珍妮小姐,即使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是待在面粉纷飞的后厨做面包,但依旧打扮得十分精致。
莫小兔每次见到她,都能看到她脖子和头发上戴着大串的项链。她特别喜欢唱歌,每次莫小兔去给她送货,她都会以面粉和草莓即兴唱一首欢快的歌。
但现在,她却穿着一身沾满油渍和泥污、脏到难以辨认的白裙,她蓬头垢面,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还有守卫沃德和水果店伙计福尔,这两人是一对亲兄弟,在镇里从小追追打打闹到大。邻里们一开始以为两人长大后都会去参军,结果弟弟一次远足时不慎摔断了腿。最后哥哥为了照顾弟弟竞聘了小镇卫队,而弟弟则继承家业,继续开着水果店。
虽然命运如此坎坷,但兄弟两天天都笑呵呵的,沃德下礼拜都要晋升卫队队长了!可现在他们也目光呆滞地跪坐在地上,福尔因为断腿甚至是半伏在地面上的,他们麻木的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朝拜的动作,整个人身上的气场像是完全失去了色彩与希望。
还有好多好多的镇民们,莫小兔当初都给他们送过农场的水果和肉类谷物,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相处得十分融洽了。可现在,大家好像都失去了生命的活力,像是永不知疲倦地朝中央的黑雾朝拜着,喃喃自语着。
都怪我!是农场的那些瓜果出了问题!
莫小兔触景伤情,一边自责一边用力地握紧了拳头。她无法坐视不管,就算是NPC,但在此之前他们也有着属于自己平淡的生活,偶尔会有邻里纠纷,也会心满意足地接受她送来的蔬果。
短短一个月的相处里,这些NPC对她而言就已如同朋友般亲近,他们曾一起庆祝过,一起寒暄过,一起抱怨过……
身处这个把七亿多人困住的游戏中,他们现在与那些NPC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呢?他们现在不都是只能依托网络才能存在的数字生命吗?
莫小兔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她得让这里恢复往日的生机,就算是游戏特意设定的模式,那肯定也会有能让玩家解决的办法!
就在这时,前方伏在地上的那片黑压压的人群突然动了,他们自动往旁边挪开一条道来,接着所有人都转过头,眼睛直勾勾地朝两人这边看来。
莫小兔被盯得手足无措,她犹豫了一下,鼓足勇气正想上前跟镇民们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她的手被人握住,接着被一股大力往旁边拽了过去。
她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聂柏泽把她的头护在怀中,他也垂下头,两人被黑袍遮住,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藏进房檐下的阴影里。
莫小兔不知道他突然这么做的原因,但她现在伏在他胸膛前,她能听到他心脏铿实的跃动声,她感觉他温热的呼吸透过黑袍的布料在耳边轻轻拂过,她冰凉的拳头也被聂柏泽的宽大的手掌轻轻包裹住……
躲在黑袍下的莫小兔脸莫名一红,心跳也抑制不住的加快了几分。她无法言明现在的心情,心中明明正在因自责而倍感痛苦,但突然有一丝欢喜和安全感从最深处浮现出来。
只是这样的欢喜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她很快发现一股让人十分不舒服且诡异的气息正从身后渐渐传来。
莫小兔眉头簇起,那种气息甚至影响她的意志,她感觉大脑有轻微的恍惚,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看了眼面板上的精神值,刚才还满格的绿条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无声息地降下5点。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感觉那股气息远去后,聂柏泽才拍了拍她的后背,松开手,示意她可以转身了。
镇民们已收回了目光,他们继续朝圆台的方向跪拜着,而中央的圆台上此时竟又多了一团雾气,颜色是如海藻般的墨绿色。
克洛斯正双目无神、动作机械地从台上走下,莫小兔以为他还会从他们这边经过,可谁知他竟直接走到第一排跪下了,然后做起了相同的祭拜动作。
台上两团不同颜色的雾气在空气中混合,它们没有被互相消耗,而是有了被加强的迹象。就算两人的位置与那边还有几百米的距离,但莫小兔已能感受到一股诡异的气息把他们笼罩了进去,而前方那更靠近圆台的地方,那里似乎连空气都已经开始扭曲起来。
莫小兔再次警觉地看了眼个人面板,所有的血条状态仍是满格绿条,除了精神值。刚才还有95点的精神值此时变成了90点,而且还在缓缓下降。
“聂柏泽,我们的精神值开始下降了。”她轻声提醒道。
“嗯,”聂柏泽也发现了这点,脸色并不算好看,“情况有些诡异,我怀疑他们可能正在进行召唤仪式,如果仪式成功,让他们召唤出BOSS级别的怪物,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很难全身而退。我们可以逃,但底下那些镇民不能也不会,他们会最先成为祭品,一个都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