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一名仆妇翻出一柄篦子粗手粗脚地插进她的发丝,她吃痛一声,那仆妇毫无歉意,哂道:“怪模怪样,还娇气得很哩。”
另一名高瘦妇人却拦住了她:“再如何,王爷也是要娶她过门的,将来就是齐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你们这般对她,也不怕她找你们秋后算账?”
“秋兰,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这么上赶着抱新主子大腿,也要看她护不护得住你。王爷夜里把她扔回来不闻不问就走了,能有多看重她?就算真当了正主子,也不过是齐王府一个摆件,你还是早日另寻高明吧,可惜你年老色衰,不然像当年爬老王爷床那样爬上王爷的床,再赌一把荣华富贵啊。哈哈哈哈。”
仆妇桀桀怪笑,其他几名围着伺候的也都恶意满满地笑开了。
那名唤秋兰的仆妇不卑不亢,取过篦子:“既然你们不乐意伺候,那这里我一个人来就行了,你们偷闲去吧。”
那仆妇任由秋兰取走篦子,嘴上却不依不饶:“话说得这么难听,传出去还以为这府上只有你一人干活呢,我们可没偷闲,都在忙里忙外,比你这伺候个傻子梳头可强多了。”
仆妇们当即扔下手中的活儿,甚至从冰鼎里顺走了两块冰,径自出门去了。
秋兰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地给程谨梦梳头,仆妇们自讨没趣,各自三三两两散去外头躲懒。
“公主殿下,奴名秋兰,这就为您梳妆。”
程谨梦有些讶异地透过镜子看她,视线并没有对上,秋兰的眼睛一直盯着手上的活,根本没有期待能得到她的回应。
穿越而来的第二天,程谨梦莫名其妙从灰头土脸的小喽啰成了邻国的待嫁公主,身份的跨度有点大,但是地位并没有变高。
这真是喜忧参半。
秋兰一直守着她,是不是自言自语几句,有时还会指着某个物件告诉她名字和发音。
程谨梦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但确实也找不到什么很好的机会跟她解释这一切,甚至在思考突然开口说话会不会吓着她。
替她更衣时,秋兰才发现她的伤,此刻又开始渗血,方才王嬷嬷她们的动作实在粗鲁。
秋兰当即找来了药箱给她重新包扎,动作干净利落,虽然依旧看不见创口,但从拆下来的纱布上程谨梦也能看出这伤很严重了,看来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因为这伤才一命呜呼,扯了她这个倒霉鬼上了身。
直到秋兰念叨了一句,午时了,一会儿就去给她取午膳。程谨梦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十二时辰制还是通用的,赶紧凭借记忆重新捋了一遍之前学的时辰记法。
不过还没等到秋兰去取膳,方才不见踪影的仆妇们乌泱泱一大片纷纷踏入房间,喜笑颜开地腻着嗓子张罗着伺候起来。
“娘娘,屋子里闷得慌,奴才们带您出去晒晒太阳,典国极寒,想来是没有这么暖和的日子吧。”
王嬷嬷说着,一把将秋兰挤开,扯着程谨梦的胳膊就要把她拎出去。
程谨梦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啊,这三伏天谁要离开冰鼎啊!
正拉扯着,一名家丁前来唱道:“王爷到!王爷您请!”
众人一怔,阿谀得更起劲了。程谨梦无措地东张西望,才在一个角落看到被挤出去默默站在一旁的秋兰。
李越甫一进门便看到了鹤立鸡群般站在房间中央被仆妇们团团簇拥着的程谨梦,含笑道:“看来这里还挺热闹。”
王嬷嬷一脸谄媚,上前邀功:“王爷可来了,奴才们给准王妃娘娘打扮了一番,果然是个美人坯子,就是奴才们还想教娘娘几句平语,可惜娘娘不太感兴趣,似乎不爱学。”
李越照例低声咳了几下,抬头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王嬷嬷,又看了看程谨梦:“哦?都教了些什么?”
他抬手拂开侍从的搀扶,上前去到程谨梦身边,仆妇们十分有眼力劲儿地让了一条道。
王嬷嬷见李越接话,自鸣得意正要开口继续诌,便听得房间里清脆一声。
“她教了什么呀,什么都没教。只有秋兰在我身边,她们都不见人,刚刚听你回来了,她们才一窝蜂进来,快挤死我了。”
李越笑意不减,仆妇们统统跟被冰冻了似的,王嬷嬷的笑容直接就这么僵在脸上。
“原来如此,秋兰何在?”
屋子里鸦雀无声,秋兰从人群后绕出来,伏在李越脚边行了个大礼,匐在地上等候指示。
“希尔那公主看来挺满意你伺候的,就留在公主身边吧。”
“是。”
李越继续道:“剩下的,尊卑不分,念在都是府上多年的旧人,自己去找账房领三个月月钱走人吧。”
王嬷嬷一把老腿立不住,直直坐在地上。
李越伸手想拉程谨梦的手腕,迟疑了一下,转而拍了拍手背,安抚似地道:“我与陛下彻夜详谈,总算有了个妥帖地安排,你父王那里我已命使臣快马加鞭去报了平安信,想必此事很快能解决。剩下的就不用你操心了,钦天司正在算黄道吉日,我们挑个大好日子,就快成亲了。”
他满含期待地等程谨梦的反应,可程谨梦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啊,平安信是怎么写的?”她很关心这个,毕竟不是说这里已经没人会典语了吗?
李越轻笑:“找了个画师画了几幅画,以画代字,古来可行。”
程谨梦松了一口气,看来目前这里她的能力还是独一份。
说话间,满屋子的人已经被尽数遣散,只剩李越的几个随从和秋兰还在一旁候着。
“那个,谢……谢谢……”
总而言之,先是救了自己的小命,后又替自己出头,不管眼前人是什么身份,一句谢谢总是应该的。
李越又开始笑得她春心荡漾:“你我之间,还需这般生分?”
呃,程谨梦合理怀疑这人在对她施美人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