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琼被程谨梦喊得心惊肉跳,也顾不得和清姑作对,跟着她求情。
“陛下,希尔那公主大难未死,若在南朝宫里出了什么事情,那两国必将战火再起啊。望陛下三思!”
“真要论起来,你还是孤的弟媳,孤自然希望你安康无恙。”
眼锋一扫,仍然跪着的宫人们噤若寒蝉。
“还杵在这儿拜什么?叫江宏一起来给公主看看。”
程谨梦仿佛离了魂,整个人陷进一团棉花里,耳边是嗡嗡的耳鸣,痛感残存下来,成了无法不去在意的钝痛。
她能感到清姑在耳边喊她的名字,却回应不了半分,明明闭着双眼,竟能看见刀光剑影。
那是不属于她的记忆,可她又觉得,这明明应该是她的一部分。
背后就要愈合的伤口像是被人重新割开,她浑身颤抖着,听见清姑惊慌地叫人压住她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眼前是黑夜,她趴在地上,口鼻里都是尘土的怪异味道,左腕上的月牙烫伤在火光中醒目刺眼。
她是谁?是希尔那公主,还是程谨梦?
不远处有个黑衣人一脚踩在一具身体上,低头用手中的长剑在地上那个人的面部比划着什么。
一支利箭破风而来,从黑衣人身后穿胸而过,血液四溅的画面烙进她的眼底。
有人扶起她,轻柔地将她腮边的尘沙拂去。
这种冰冷的气息似曾相识,纵使气若游丝,她仍费力睁开双眼想看清那个人的模样。
视野模糊一片,鼻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她的体温在渐渐流失,以至于面前这人的温度,好似比她身上还暖和一些。
但她还是看到了那张苍白的面孔,脸上似是不忍,似是悔恨。
李越……
她想喊他的名字,才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
是因为要死了吗?
再次醒来,程谨梦只消一息便认出延宁宫的偏殿。
“殿下醒了!赶紧去将太医正请来!”
清姑踏进偏殿时,就看见程谨梦背靠着锦枕发呆。
“殿下,您总算醒来了,齐王殿下得知您昏睡不醒,在延宁宫外等了两日,被太后劝回去了。”
程谨梦眸子一动:“齐王殿下……”
清姑招呼宫人端上汤药,坐在她身边一勺一勺吹着喂她喝。
程谨梦看着清姑憔悴的脸庞,问道:“他等了两日,我也昏睡了这么久?”
“您昏睡了五日了,太后训斥了陛下,吩咐过宫人不能走漏消息,谁曾想还是被齐王殿下知道了。”
程谨梦还想问些什么,只听门外一名小宫婢大声唱道。
“恭迎太后!”
殿内二人应声回头,太后一身华服,隆重非凡,程谨梦低头便看见清姑捏着调羹的手指隐隐泛起青筋。
“嚷嚷这么大声,是怕这偏殿里是有人聋了吗?”
云公公得了令箭一般,朝着小宫婢劈脸就是一拂尘。
“说你呢,吵着太后尊耳,还不下去领板子!”
小宫婢脸上一道红痕立显,抽抽搭搭地退下。
程谨梦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撑起身子刚要发难,被清姑头也不回地按下。
“公主殿下千金之躯果然娇贵,昏一次便要四五日,这要是再不醒,恐怕齐王殿下就要进来抢人了。”
太后睨着她,对云公公道:“还不赶紧去外面给齐王殿下传话,公主殿下身子大好,他可以安心回府了。”
“奴才遵命。”云公公一把老腰弯得快折了,这才起来告退。
太后朝清姑伸出手,清姑抿了抿唇,只得将手上的药碗奉上,自己退到一边。
“听闻皇帝不懂事,在御花园公然和公主不对付。”太后伸出兰花指捻着调羹,不紧不慢地搅拌了一下。
“只因希尔那遇袭一事疑点颇多,陛下想问个清楚罢了。”
程谨梦垂眼盯着汤碗里的调羹,轻声细语地答。
太后斜眼看了看她气若游丝的病容,调羹掉在汤碗里,几滴药汁洒在锦被上,和程谨梦里衣的袖子上。
“希尔那公主,这里是延宁宫,有什么事情哀家都可以给你做主,就算是皇帝欺负你,哀家也能替你出头,懂么?”
这个答案显然让太后不满意了。
“陛下贵为南朝一国之君,怎会如此不识轻重,父王正是因为南朝国力强盛,心正意诚,才首肯希尔那远嫁南朝。”
程谨梦猜这五日自己也没进什么食物,太后再多问她几句恐怕就要倒了。
“如此,”太后将药碗放在一边,“公主便好生养着,齐王殿下本就病病殃殃,公主若再如此,哀家怕天底下人觉得南朝皇室风水不好。”
太后来得气势汹汹,走得也趾高气昂。
清姑探了探药碗,叹息道:“药都凉了,我让何琼再去煮一副。”
程谨梦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忽然问起清姑别的事情。
“那日御花园中,陛下带来让我认的人,现下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