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妖王(1 / 2)

千脉山深处,离百灵谷不算太远的地方,伏焉挥了挥手,将浓郁白烟驱逐,四周登时露出破败的山头和焦黑地面。

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无死,有伤,对方逃窜。

玄木在他身旁,跟着挥了挥袖,“妖王大人,看出什么了吗?”

只是来拿个灵池,当然不需要出动两个妖王,之所以这次例外,是因为上次他在回去的路上遭受袭击,险些被奇怪神通困住,脱身不得。

要不是他主体不在这里,自爆了一颗用本体木做的化身,世上已无玄木,他那具化身也无法打破桎梏带回消息来。

“嗯。”伏焉回答的很肯定,“和上次袭击离蛛的是一个人。”

顿了顿,又道:“和操控临山崖双头鹰的也是一个人,有人在针对我。”

没错,是人,人类修士用阵法和神通所为。

玄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您?”

妖王大人说的是‘我’,不是‘我们’,说明妖王大人知道内情。

伏焉没有瞒他,“最近几次伏诛双头鹰,落鞭虎,云山鹤都听到同一个声音念咒试图契约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人无疑,只有人类擅长禁制和诡奇之道,也只有人有契约妖兽的习惯。”

玄木了然,“人类可真是狡猾啊,不显山不露水,隐在幕后干坏事。”

人类修士为了追求战力,会强行契约妖兽,契约的妖兽越强,自己的实力也就越厉害,那个躲藏起来的家伙看中了妖王大人。

黑龙族是所有龙族中最凶悍、最强大、最善战,天生镇压四方的暴君。

这样的存在都敢惦记,真是不要命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确实有些手段,攻于心机,又擅长阵法,手中掌握神通也多,无论是被他控制的云山鹤,还是落鞭虎,双头鹰,实力都比原来强了一大截,离蛛在上面着了道,已沉睡一年有余,他也险些丢命,妖王大人更是几次被对方试图契约。

虽然没有成功,但给他们造成了很大困扰,毕竟对方是阴暗小人,善背后耍花招,他们在明处,很吃亏。

玄木从前跟人族打过交道,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提议道:“要不我们花点时间钻研钻研人族的法术和神通吧,洞府内那么多人修死后的法门和秘诀,参悟透彻,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那个人修是人族中的拔尖,对他所修之道多一分了解,以后对付起来胜算也就多一成。

伏焉侧头,一红一黑的异瞳瞥了他一眼,“人类奸诈无比,那些余留下的法门里早就动了手脚,我们贸然研习,只会落入他们的圈套而已,而且他们惯来擅长用劳什么子的藏头诗打乱功法顺序,我们不可能勘破内核。”

他们并非没有尝试过,有的被禁制所伤,有的走火入魔,还有的每个字都认识,凑一起就像天文一般,从哪入手都不知晓。

人类对他们功法的保护,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只要谈论到就会被人族大能者感应到,一旦试图控制修炼其法的修士,会立刻触碰到其脑中禁制,那人魂体自爆而亡。

只有一些可以辅助修炼的本件才会被留下来。

比如大能者死的太突然,匆匆找了件宝贝记录下功法,这件功法上刻有大能者留下的法则,法则可以让后辈参悟,后辈成天带在身上,觊觎龙血和龙涎香,来偷的时候被他打死,没来得及摧毁本件,本件落在他手里。

敢觊觎龙血和龙涎香的修士,本身可能就是一宗之主或者长老,身上带着大量天材地宝和神通、心法本件,所以他手里很多。

有一些他都觉得神奇,对其内核好奇,只可惜人类防他们防的太严实,会在功法上做手脚试图坑害他们。

大部分真正的文字顺序,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是口口相传的传承。

“也许我们可以去人间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让他们帮我们破解。”不知道为什么,玄木想起了那个小姑娘,“妖王大人还记得上次那个小姑娘吗?我看也是擅长那些弯弯道道的,要不把她喊来吧。”

妖修在阿父阿母身边成长的时间很短,能独立抓捕猎物就会被赶走,没有妖教他们礼义廉耻,他们都是机缘巧合下开智修炼成为妖的。

成了妖之后也是靠自己摸滚打爬,更擅长掠夺和抢,直接一些,玩不了花花肠子。

这方面是人类的长项,那天那个人类表现的种种,很符合要求。

伏焉脑海里冒出那个小姑娘的模样,眉头不自觉拧了拧。

人类喜欢养些猫啊,鸟啊,精致的宠物,殊不知他们对于妖来说,就像他们养的宠物一样。

那天的那个人类,如同一只小猫误入一群豺狼虎豹中,他们无意间帮了小猫一回,小猫说下次如果有需要,可以去找她。

一个知恩图报的小猫并不惹妖厌。

“她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你如果觉得她活够了,就去找吧。”

玄木一噎,不过想想好像确实,没有修炼的人类十分薄弱,很容易死,不说其它,那些本件上的法则,看一眼都能杀死她。

“算了吧,”玄木觉得心情有些复杂,一来感觉那个小姑娘应该会很好玩,想把她弄过来,二来又怕害了她。越是像她那样懂得感恩讨喜的,越应该珍惜,“让她好好过日子吧。”

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擅动她的人生。

伏焉听到了,并未回应,最后看了一眼周围,道:“走吧,那个人修发现我在这里,说不定会去攻击洞府。”

那个人修已经盯了他很久,任何削弱他实力,动摇他意志的行为都不会放过,是个会拿他身边的妖开刀,妄图让他丧失理智好被契约的奸人。

伏焉周身妖力流转,一股大风凭空而起,卷着俩妖消失在夜幕里。

千脉山灵岱洞,余熹站在来过两次的门前,仰头细细观那只挂在顶上的蛇妖脑袋。

妖王大人真的说话算话,说把蛇妖脑袋当灯笼挂门口就挂门口。

这也是一种警示吧,警告洞府内的众妖,不要和蛇妖一样,否则蛇妖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难怪他洞里的妖都不杀好妖,四处屠戮坏妖,原来根源在他那里。

怕作恶会被他厌恶然后杀掉。

余熹还在感叹时,身旁虎妖推了推她,“走了。”

余熹连忙将斗篷戴好,跟着他们一起进洞。

斗篷是用老虎皮做的,上面是老虎的气息,周围进进出出的妖都以为她是同类,并未在她身上过多停留,余熹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似的,躲在豹妖、虎妖、狐妖、狼妖的中间,悄悄打量周围和大家。

上两次来,每次都是她站在溶洞口,其他妖离她有些距离,这还是第一次几乎和他们擦肩而过。

偶尔有粗鄙的,路过她的时候还会故意撞她一下,当然身旁的虎妖和豹妖也不例外。

这似乎是他们这里雄性的特殊打招呼方式,余熹披的虎皮恰好就是雄性,第一次时她没经住,差点摔去,后面的狼妖扶了她一把,再加上身上虎皮的保护,她才没有被震伤,但是被嘲笑了。

他们指着她,哈哈大笑说她是没长开的幼崽。

余熹:“……”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连幼崽都不如。

余熹不是争强好胜的人,老老实实被笑过后叫虎妖、豹妖几妖拉走,缩小了圈子,她再也没有被伤害,就这样一路平安到了几妖口中所说的藏书库,找长寿大人借书。

几个妖先让看起来最文静的狐妖进去,过了一两柱香狐妖也没有出来,虎妖最没有耐心,跟着去了想看看怎么回事,结果他也没出来。

后来豹妖、狼妖像葫芦娃救爷爷一样,挨个送,全军覆没,余熹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将几妖的叮嘱抛在脑后,自己走了进去。

几妖之前告诉过她,长寿大人十分讨厌人类,手里还有一面镜子,能看破本真,他们很容易被发现借书给人类观看,一旦出事,叫她只管跑就是。他们是妖,不会有事,但她肯定会被长寿大人弄死。

余熹通过他们的描述,对长寿大人有一些了解,觉得不是没有突破口,比如几妖说长寿大人之所以讨厌人类,是因为以前捡了个小孩,费劲巴拉把小孩养大,小孩翅膀硬了后背叛了他,长寿大人大怒,一气之下杀了那个人。

那个人虽然死了,但长寿大人的怒火还在,也是从那以后开始仇视所有人类。

余熹听完注意力在另一个上面。

据说那个人死后,长寿大人抱着他的尸体流了泪。

他对那个人的感情应该是复杂的,类似于爱恨交加,并非完全的恨,那个人有些地方和行为,是被他所喜的。

所以余熹思考良久,还是顺着山壁,到了深处。

所谓的藏书库,其实就是洞内的一个小山洞,小山洞不是很长,她很容易走到头,尽头也没有书,只有一个下棋的老者。

老者并未看她,目光落在棋盘上,“我就说那几个大字不识的混小子为甚借书,原来是你在背后搞鬼。”

余熹四处望了望,没有瞧见他们的踪迹,不免有些担心,“他们还好吗?”

老者有些意外地看向她,“死不了,被我罚去抄书了。”

余熹松了一口气。

老者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嗤笑一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想学巫医之道,下辈子吧。”

他果然知道了,什么都瞒不过他。

这也是几妖不让她先出来,自己打头阵尝试借书的原因。

怕她一来就被戳穿然后杀掉。

余熹提前知道了内情,这个场景她也曾设想过,并未气馁,反而站在一旁,也不言语,静静看长寿大人下棋。

长寿蹙着眉,张嘴便要呵斥她,想了想,又没有那么做,任她立了一个钟头还未有异动,冷笑一声,刚要赶她走,便见她似乎有了把握,自顾自坐在他对面,拿了棋子落下一子。

落的不是随意地方,是恰到好处在他龙头的位置,他一条龙即将成型时,因为那一子,像被天外飞剑来了一下似的,直接斩了首。

她不仅会下,下的还很好。

长寿微愣,手抄进棋罐里许久才又落下一子,想唤醒另一头小龙,然而下一刻天外飞剑再度出现,他的小龙也又一次被落了脑袋。

长寿一噎,盯了她看了两三个呼吸才问:“既然会,刚刚为什么不下?”

语气在他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软了些。

“刚刚不太确定。”起初只是个想法,一只妖自己跟自己都要下,他肯定很喜欢下棋。再加上这里什么都没有,能守得住的,爱好一定是那种需要耐心的。

如果是真的,棋这个东西是人间的东西,妖界很少见的,他肯定少了个同好。

这也是她敢站过来观看的原因。

但她那会儿还仅是猜测,看完发现他的确有些水准,是用了心在下,才敢大胆尝试。

毕竟是关系到自己小命的事,谨慎些不是坏事。

“现在确定了?”长寿问。

“嗯。”余熹语气很肯定,“长寿大人一只妖下,会处处留手,分不出胜负来,长寿大人缺了个对手。”

这是其一,其二,不喜人类的妖,突然容她站立那么久,明显对她有所期待,想让她做些什么。

长寿终于开始正视她,“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边落子边提醒,“那几个傻小子。”

余熹不笨,瞬间明了了他要问的是什么,“这个该怎么说呢,我觉得就算讲了你也不会信的,靠哭。”

长寿大人手里有那面镜子在,她就算撒谎也没用,还有可能徒增对方厌烦,余熹干脆实话实说。

“我与他们相处了十来日,大概知晓他们的性子,有点像我们村十五六岁正讨嫌年纪的少年。”

那些精力旺盛的大男孩们最爱做的就是欺负女孩子,把她们弄哭后又手忙脚乱哄好。

和几妖平时干的差不多,他们喜欢戳她一下,揪她一下辫子,或者说些什么吓唬她。

看她慌乱害怕就很开心,然而一旦她动真格的,哭出眼泪来,他们也和那些少年人一样,笨手笨脚哄她。

雄性大概都是手贱的。

余熹如实讲出来后,长寿撸了撸胡须,“我信。”

停滞片刻,他又问:“为什么要学巫医之道?”

余熹微微蹙眉,思考了一瞬才郑重回答,“我想报恩,我和我爹娘,还有三十来个同乡都是因为妖王大人和玄木大人才得已脱险的,那日我走的时候观出洞内缺巫医治伤,这对于一个庞大的组织来说是个漏洞,我想补齐这个漏洞。”

这是她的真实想法,只不过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想当个打下手的,比如对方有药的情况下,她帮忙上个药,包扎一下。

结果整个洞府干脆连药都没有,因为药是需要药师炼制的。他们有灵药池,索性偷懒没有操心相关,既没买药剂,也没培养药师,她只能自己去学着当个药师,或者巫医才能帮上忙。

“还有呢。”长寿从明心镜里看到了,不止这一个原因。

“了却一桩因果吧。”那日她情急之下怼了众妖,当众得罪了他们,本来是必死的结局,应该当场还了因果,让那些妖痛快一下,结果她没死不说,还被好好的送回了家。

那些妖还不气死,肯定会来找她报复。

虎妖、狐妖、豹妖和狼妖的出现不是巧合,就是冲着她来的,因为他们从千脉山那边翻了过来。

和他们相熟了余熹才知道,他们祖上有规矩,族人不得踏入千脉山,妖族也有规矩,是不得踏出千脉山。

几妖特意破了规矩,方向还是牛头山她这边的,几妖也不太聪明,她只稍微套一套,他们就把事透漏个七八成,的确是气不过,想来报复报复她。

类似于吃她家羊啊,牛啊,如果没有就掀掉她家屋顶。

余熹:“……”

这是妖干事?

反正他们没想害她就是了,但其他妖就不一定了。

所以她主动出现在这里,主动了却因果。不是寻死,是做了医师,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需要她帮忙,‘报复’二字自然提不出来。

“然后呢。”

余熹下棋的动作微顿,“还有一个原因,我其实不太想说。”

她实诚道了出来,“我怕你觉得我不自量力。”

长寿两指间夹了棋子,“看来你还不太了解我们的世界,对我们踏入修行的妖来说,敢爱敢恨,敢想敢有野心的人,只会被欣赏。”

余熹终于放下心了,“我这一生都很顺风顺水,还小的时候就凭借着一些小聪明,让家里过上吃喝不愁的小日子,天真的我还以为会一直这么下去,直到前阵子我爹被蛇妖种毒,我娘为了照顾他,也被传染了蛇毒,我才知道击溃一个家庭可以这么容易。”

“家里已经垮了,但我爹依旧会藏些物品想留着给我作为嫁妆,不让我拿出去换钱救他,我娘每日背着我以泪洗面,眼睛都哭肿了,在我面前时,却依旧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我爹怕我担心,每天都压抑着自己的咳嗽声,我娘知道蛇毒会传染的时候一步也不让我靠近寝屋,而我什么都不能为他们做。”

“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只能看着他们被蛇毒折磨,看着他们受苦。”

“我到处去求人,所有办法都想过了。”

“我会永远都记得那些冷脸和看热闹的嘴脸,还有那种浑身冰冷心慌的感觉。”

“我再也不想经历那些了。”

“我想改变,想保护爹娘。”

“我想在下次灾难来临前掌握力量,不再做一个旁观者,求助者,而且力挽狂澜的那个。”

“我希望将来天塌下来的时候,我会是顶在前面的高个子。”

“我想修道。”

这些话与其说是对长寿讲的,不如说是在对她自己。

她在试图让她那颗裹在年轻身体里的苍老心脏活过来,更坚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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