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刚好是双休日,不用上班,又是昨晚才收到的礼物,出于礼貌,宋修筠临出门前换掉了平时跟着他四处磋磨的亚麻衬衫,穿上了唐岫买的那件,走近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唐岫抬眼就看到他穿着新衣服,没料到他会这么重视自己送的礼物,脱口而出一句:“很好看。”
“是吗。”宋修筠平时粗糙惯了,很少穿得这么洋气,不太确定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唐岫注意到他的表情,也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滤镜开貌似太大了,他就这么松散地套着衬衫,底下是同样宽松的黑色长裤,完全没有半点穿搭可言。
犹豫了一下,唐岫问:“裤子好像有一点不搭,你有没有深棕色的休闲裤?再配一条皮带,把衬衫下摆收进去。”
宋修筠在这方面一窍不通,虽然觉得是有点怪,但想不出怎么样能更好的。眼下有人给出这么详细的建议,想也不想应了句“有”就转头回去换了。
留下唐岫在外面等着,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听之信之,突然有一种携美娇妻赴宴的错觉,忙轻咳了两声端正态度。
等宋修筠再出来时,一扫刚才过于宽松带来的拖沓感,手长腿长,腰细肩宽,完全是皇城脚下矜贵公子哥儿的打扮。
宋修筠和唐岫对视了一眼,收到她眼中满意的神色,便暂时压下这件形象过于风流的衬衫带来的不自在感,跟唐岫莫奈一块儿出门。
……
唐峪服完兵役gap的这一年倒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做,跟几个同学合伙开了个健身房,就在唐岫昨天逛街的万象汇附近。到现在一个暑假过去,貌似光是装修就赔了个底儿掉,每次一问起来就顾左右而言他,家里人全当他那些钱打水漂了,巴不得他早点收拾包袱回滨城上大学。
唐岫在副驾驶上老远就看到她哥那个傻大个,等车子慢慢在路边停下,降下车窗,阻止了他准备开门的动作:“我在这里,你坐后面去,跟莫奈一起。”
“嘿,几天不见口气这么大。”唐峪被她听得一愣,倒也不跟她计较,老实往后座去,一边关门一边感慨,“老宋,你这车够帅的啊,什么时候借我开两天?”
“可以,你开一辆过来换走。”宋修筠对这些东西很大方,随口答应下来。
一旁唐岫从扶手箱的位置探出头来,不等他屁股坐稳就问:“音箱买到了吗?多少钱,我转给你。”
“诶诶,别急啊,”唐峪条件反射地把包装袋往后藏了藏,抬起下巴示意她,“你这礼分我一半冠名呗,要不我又空着手回家,老爷子又得白我眼了。价格咱们就对半开,我给你抹个零,转两千就行。”
“你怎么还夺人功劳,谁要跟你一块儿冠名!”唐岫想也不想就拒绝。
“啧啧,你还好意思说我,没有我你还半个礼都捞不着呢!是谁昨天娶了媳妇忘了娘,连给你姥爷的礼物都忘了买?我看唐昶允是白养你了!”唐峪难得在唐岫面前占一次上风,嘚瑟得很,话里话外直呼他姥爷大名。
“你胡说!”唐岫自知理亏,在宋修筠面前又说不过他,气得跟他大眼瞪小眼。
唐峪皮糙肉厚的当然不怕,伸手去摸宠物包里的小卷毛,嘴里一连串的“我怎么胡说哪个字说错了你不就是嫁了新郎忘了爹娘么”。气得唐岫愤愤把头转回去,拿出手机,认了这个哑巴亏:“两千就两千,到姥爷面前你不准说出去。”
“我是个嘴没把门的,说不说出去得看你运气了。”唐峪在他妹妹面前的这个贱必定要犯,往后一靠,大爷似的打量了一圈车里的内饰,总算注意到前排宋修筠今天非同寻常的穿着。
借着后视镜盯着他看了整整三秒后,唐峪眉头一皱,笑得咳嗽起来:“怎么回事啊小叔子,今儿回家穿得这么花枝招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老树逢春了!”
宋修筠也被他“老树逢春”这个词呛到,面上依旧心平气和,笑着问他:“有这么奇怪吗?”
“不奇怪,明明很好看!”唐岫第一时间接过话,新仇旧账一块儿算,从椅背的缝隙挤过去,用力打了一下后面的唐峪,“什么小叔子,你得喊他师叔,辈分都搞不清楚就别瞎喊了,丢人现眼!”
“都差不多都差不多,你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唐峪也伸手去赶她。
他还东拉西扯的,唐岫更不罢休,把整个上半身都挤过去,在他腿上重重拧了一把:“胳膊肘往外拐?不往外我难不成朝你拐么?”
莫奈听自家姐姐突然大嗓门,从瞌睡中翻身醒了,“唰”地从狗包里探出头来,“嗷嗷”地叫。
她这会儿的姿势太危险,宋修筠抬手按住她的肩膀,温声提醒:“坐好,我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他都发话了,唐岫不好不听,递给唐峪一个凶恶的眼神,便乖乖缩回去坐好。
留下唐峪得意地“哼哼”两声,点开微信接收转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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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入北池子胡同,唐岫背着狗包和唐峪先一步下车,留下宋修筠去找附近的停车位。
“姥姥姥爷妈妈爸爸——”唐岫推开院门喊了一嗓子,把怀里按捺不住兴奋的莫奈往地上一放,很快就听到答应声。
唐昶允捧着个塑料盆乐滋滋地来了,往她眼皮子底下一送,嘴都快咧到耳后跟了:“来看看,柠檬树上摘下来的,大蝴蝶!”
唐岫一时没防备,打眼就看到盆里正在叶子上蠕动的小青虫,密密麻麻一串,还顶着黑色小眼睛,后颈顿时蹿上鸡皮疙瘩,吓得尖叫了声,拽着唐峪往身前一推,火燎似的往后跳去:“啊!!虫!”
唐曼殊听见唐岫的声音就从主屋里出来了,看老头拿着个盆,就知道他要作怪,赶紧过来拦住唐昶允的动作,重重打了他一下:“知道你孙女怕虫还硬要给她看,什么人呐你!”
唐昶允知道唐岫胆子小,就爱逮着她吓唬,一早起来就到树上捉虫,攒了足足四十多条。眼下被老太太勒住,才把盆往边上递了递,悻悻示意唐峪:“她不爱看你来看,这虫还专门有人买来养呢,柑橘凤蝶,破了茧老大一只!”
“嘿哟,真行啊。”唐峪看着那一盆子软乎乎的青虫也有点犯恶心,但表面上不说,把音箱往地上一放,还接到手上来。看唐岫躲姥姥身后去了,一个转身,便巴巴地拿着盆往她面前拱。
唐岫现在还在为脑海里的那一幕头晕目眩,看他还来招自己,缩起脖子撒了腿就往院外跑。眼看要被追上,听他在身后吓唬“诶诶诶,虫掉你脖子里了”,只能拼命尖叫:“唐峪!走开!我真怕虫!你真不是人啊——啊!”
下一秒没防备,差点在门槛上跌个跟头。好在被宋修筠伸手接住,一头栽进他怀里,眼冒金星地痛呼:“嗷……”
“嘶——”宋修筠在院外就听到她的尖叫了,下意识走得急了些,谁知道迎面就把她抱了个满怀,小姑娘脑袋还挺瓷实,撞得他肋骨隐隐作痛。
后头的唐峪也没料到这一幕,端着盆默默刹住车。
然而唐岫还沉浸在后有追兵的恐惧中,也不管面前的人是谁,紧紧抱着那人紧窄的腰身,拽着他转了个身,盾牌似的挡在自己面前,嘴里大喊:“别过来了唐峪!再过来我打断你的狗腿!”
宋修筠还没听过唐岫这么中气十足的骂架声,脸上的表情微怔,难免浮现出一丝好笑,一边抬手把她护在身后。
他从前就知道他们兄妹俩天天在家鸡飞蛋打,却没想到两人都二十多了还这么幼稚。
唐峪也一下子没了辙,看看宋修筠,再看看他身后的倒霉妹妹,不知所措地抓了抓后脑勺,找补:“我俩闹着玩呢……”
也没想着牵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