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沉默了许久。
纸人终究是纸人，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是因为创造者日日以精血养之，怪不得宋凛的脸色总是如此苍白
“对不起，”你抓了抓头发，只觉得这个词太苍白太单薄，“不，我是说……”
这笔糊涂账你到底如何才能说出个所以然？
或许，你和宋凛的相遇就是一个错误，害苦了你，也困住了他。
“不是说好不许在相互道歉了嘛，”宋凛释怀的笑了，安慰你道，“现在挺好的，茵茵在碧游村也很开心。”
“是啊……你把她护得很好……”你失笑，想起少女一双不谙世事清澈见底的眸，可想而知宋凛把她照顾得多好，以至于她这般无忧无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善意。
也不会对任何人设有防备。
“宋凛，”你正色道，“带着茵茵离开碧游村吧。”
宋凛微微一怔
“为什么？”
“茵茵的事，除了你我，碧游村是否还有人知道？那个村长知道吗？”你问他。
宋凛的疑问没有得到你的回复，但他还是认真回答你道
“除了你，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
“那就好。”你松了口气。
你担心这件事如果叫别人得知，会成为有心之人拿捏宋家兄妹的把柄。
“宋凛，如果你肯信我，准备收拾行李离开碧游村吧，就这几天。”
相比于你的焦急，宋凛这边明显冷静得多。
“我信，我信你。但是小柚，你总要告诉我，让我离开碧游村的理由？”
“我……”你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噎在了喉间。
你了解宋凛，如果有一天你们要攻击碧游村，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但和诸葛青不同，对于宋凛，你真的不希望他会卷入这场纷争。他太善良了，不应该面对这些。
一种无力感突然席卷了全身，你瘫坐在了椅子上，平静的茶面倒映着你此时此刻无奈的面容。
“我，我只是觉得，那个马仙洪绝非省油的灯，我担心他会引来祸端。”
“不会的，”你没想到宋凛会很认真的同你解释，“教主他为人厚道待人也和善，他只是担心那些外来者会伤害陈朵姑娘才会对你也这般警惕，其实他真的是好人。”
你一言难尽的看着宋凛，你这么和他解释，别说马仙洪是不是好人，就算他是圣人，哪都通要摧毁碧游村的行动也是铁板钉钉的事了。绝对不能让宋茵茵的身份被哪都通发现，他们连陈朵都要赶尽杀绝，怎么可能放过茵茵！
你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决心扯一个谎。
“宋凛，你想不想，让茵茵想正常人一样生活。”
“什么……”宋凛错愕的看着你，怀疑自己听错了，“小柚，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心沉了沉，看向宋凛的目光坚定而又真挚，“我说，我知道有人，可以让茵茵，真正的成为一个正常人。”
“！！！”
你走出宋家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你谢绝了宋凛午餐的邀请，现在实在是没有胃口，抬起手遮了遮耀目的阳光，你越发的感觉无力。
黎柚啊黎柚，你说你，好端端的来什么碧游村。
真是自讨苦吃
你毫无目的的看着前方，一时间，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
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你想找王震球，突然想到此时此刻估计这家伙正陪着宋茵茵玩儿呢
目光停留在通讯录上了片刻，你默默地拨通一个人的电话。
“喂？小柚？”
久违的嗓音如以后的甘霖一般让你烦躁的心境缓和了下来，连续几天的心理防备在男人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陡然崩塌，你吸了吸鼻子，声音也软了几分。
“王道长……”
“慢点儿吃，”王也自己都没发现他无奈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宠溺，“馒头就咸菜都吃的这么香。”
此时你腮帮子鼓鼓的，活脱脱像一只小仓鼠，听王也这么一说，你立马认真的纠正道。
“很好吃！”
“好好好，好吃咱也得慢点吃，”王也将一杯水推到你面前，“小心别噎着。”
你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喝了一口水。前几天一直在为诸葛青守关你谨慎得废寝忘食，生怕出什么茬子，今天早上也只是草草吃了几口，最近这接二连三的事儿搅得你实在是没有胃口，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道长您，突然就觉得饿了。”
王也有些哭笑不得
“合着我看起来这么下饭啊。”
你也跟着笑了出来
“不是那个意思啦……我只是觉得，王道长周围有一种很神奇磁场，可以让人感到心安。”
王也愣了愣，看着眼前低头啃馒头女孩。
“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和我说说？”
被说中心事的你猛然抬起头，睫毛微颤，又躲闪着王也的眼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
不知为何，你感觉有些心虚，不，是有些纠结。
“不是什么大事，不值一提……”
“那咱就不提了。”王也见你不想说，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可你略带惊喜的看向王也，舒心的笑道。
“王道长，我真的好喜欢你这种安之若素的性格。”你由衷的说道。
他很尊重你，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强求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可不知为何，对面的王也微微一怔，似乎有些不自在的避开了你的视线，俊脸上似乎若隐若现的浮现出一抹绯红。
“？”
吃饱了，王也陪着你散散步消食儿。
来碧游村这么多天，你才停下来静下心去欣赏这山清水秀。
“自你离开北京以后，”陪在你身旁的王也突然出声道，“我妈挺念叨你的。”
你有些惊讶，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讪笑道，“阿姨或许只是想让你快快还俗，带个媳妇儿回家而已。”
“不，”王也解释道，“我妈真的是喜欢你这个人，她一直在说，你是一个好姑娘。”
甚至叫他把你追回来。
听了王也的话，你蓦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惶恐之感
“真是承蒙阿姨错爱了……有时间一定去北京看望叔叔阿姨！”
对你一个外人都这么好，可想而知王也的家庭有多美满和睦。
除了催婚（？）王道长以外
“道长，全真道是不是不能婚娶啊，”你突然想到这件事，“其实也不错哈，不被儿女情长所左右，也是一件很潇洒的事情。”
你不知道自己在说谁。
路旁不知名的小野花开的正好，你蹲下身，指腹拂过那娇艳的花瓣。
你在看花，王也却在看你。
男人缓缓地蹲下身，注视着专注赏花的女孩，纤长的羽睫在白皙的脸颊打下一片剪影，水盈盈的眸子流露出温柔的神色却又似乎夹杂着几丝哀伤。
可他却不知你在哀伤什么。
“我若真做得到，便不会被逐出武当了。”
听王也这么一说，你转头看着他，笑眼弯弯道：“我知道王道长心中所爱。”
王也愣了一愣，随即他便听到女孩说。
“道长心怀天下，爱手足，爱亲朋，爱这人世间，”
他赴罗天大醮，是为了给张楚岚一个选择的机会，他入碧游村，是希望诸葛青迷途知返。
你将那朵野花送给王也。
“神仙不忍心看着人间疾苦，下凡来渡化众生了。”
王也看着静静的躺在掌心之中的花儿
“那你呢？”他问你。
“？”你疑惑的歪头，不懂王也的意思。
耳廓附上一抹温热，是他把手中的花别在了你的耳际，嫩黄的花蕊映着女孩明艳动人。
他小心翼翼地拂过你的发丝，视若珍宝一般将它整理好
“神仙既是来渡化众生的，那我能不能，解你心中之苦闷？”
浅茶色的眸温柔得能化出水，暗含期待地倒影出你愣怔的模样。
你有些懵了。
你印象中的王也，闲散随和又心怀博爱，他太好了，以至于你对他总是怀着崇敬之心，甚至觉得能和他成为朋友已然是你的荣幸。
就是这样的崇敬，让你和王也之间的相处有一种距离感，可是现在你发现。
这种距离感，似乎早就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是什么时候呢？是在一起逛夜市的时候？还是他在公园找到哭得梨花带雨的你的时候？亦或是，临走前夜你对他吐露心事的时候？
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像是曾经虔诚的信徒，此时却对她所敬畏的神祇红了脸。
可你却不知，这只天上云间的仙鹤，却是甘心为了你染上人间烟火
“谢谢你王道长，”你最后还是没有把事情告诉王也，因为……
“你已经帮到我了。”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他只要站在你身边，你就会心安。
“有时间再给我讲讲太极和道学吧，”你笑意盈盈，“我想听。”
眼前的姑娘的眼神清明了不少，不再像刚找到他时那般被各种情绪所纠缠。
王也笑了。
“好。”
—是夜—
你坐在自己的床上发呆，房间门被你反锁了，谁也进不来。
晚上你找到了老孟，了解到了陈朵的过往，可你仍然是什么头绪都找不到。
你摩挲着手腕的白玉镯，玉本温润，可或许是因为踏影蛊的原因，纵使你一直戴着它，终有一丝寒凉之意。
你看着镯子上鎏金的花纹看得出神。
陈朵的事你打算明天去套套张楚岚的话，听听他的看法。宋凛的事你心中自有打算
“叩叩——”
“黎小姐，您休息了吗？”
这么晚了会是谁？你狐疑的下床去开门去。
“张坤？”
是之前马仙洪身边的人。
“黎小姐，方便的话，教主有些事请您过去一趟。”
你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马仙洪整这么一出你有些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