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
程晏晏睡了个懒觉，醒来时快十一点，完美地错过了早餐。
昨晚她刚回复完谢时廷的私信，家里就打电话过来，爸爸妈妈轮流抢着聊天，听筒传来另一边电视机里的倒计时。
新年钟声敲响，父母给的祝福塞满了程晏晏整颗心。
擦好水乳换完衣服，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程晏晏来到玄关处慢悠悠地穿鞋，打着哈欠盘算着新年第一顿饭该吃什么好。
小脑袋瓜里闪过一连串早餐菜单，把小区门口一条街上的餐馆都过了一遍，电梯叮的一声，到一层。
心里的选择刚好定格在清汤云吞上。
门一开就看见站在旁边等待的谢时廷，一身运动装，手里还拎着两袋装得满满的食材。哟呵，年末最后一天给她添堵的人，竟然在新年第一天又碰见了。
鬼运气。
心里嘀咕，但面上出于礼貌，程晏晏还是主动打招呼：“谢老师，早。”
谢时廷刚侧身进电梯，听到招呼，也颔首回应：“早。”
程晏晏没再多看他一眼，径直离开。
想吃的清汤云吞就在御湾小区门口右手边的老字号小店，到店的时候，门口还有不少人在扫码点单。
程晏晏加过老板娘微信，出来的路上就已经先线上下单了。
老板娘看见她，还晃了晃手机示意：“刚看见，小妹你坐着等一会哦。”
“好，不急。”
店里人多，程晏晏就在门口等，低头刷着微博，本意除了想看下新年第一天有没有什么恋爱瓜，就是上去跟粉丝说声新年快乐。
结果，刚发完微博，切换消息栏就看见了昨晚谢时廷给她回的私信。
那会她正和父母打电话，结束后又只顾着回微信上的新年祝福，压根没记起微博。
“是我错用了喜欢这个词，对不起。”
“还有，新年快乐。”
显示的时间是00点00分，他和她说了新年快乐。
喉头微有涩意，程晏晏想象了一下谢时廷与她说这四个字时的语气，唇瓣微微抿紧。她回过头看了眼之前的聊天，特别是自己发的那几段话。
情绪过了一夜，似乎淡了许多。
现在看，有些字眼用得似乎不太恰当，是她冲动了？
一不小心把话说重了？
算了，就当一场小型讨论，偶有意见不合起争议的时候。新年已至，事件翻篇，程晏晏眉梢一扬，爽快回复一句新年快乐。
“小妹，你的云吞好啦！”
“哎！”闻声，程晏晏收起思绪，退出微博，扫码付款：“谢谢老板娘。”
拎着外卖离开，忽然，视线中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上次跟谢时廷在一起的那个长腿小姐姐！
白色短款羽绒服，紧身牛仔裤搭小皮靴，走起路来像带风一样干练。
新年第一天，微博上没有瓜，现实中反倒蹲到了瓜。
程晏晏刻意放慢速度，结果还是在楼下门禁处遇见。
谢晚倪又被难住了。
她发现，每次来这儿只要没有谢时廷带着，准得在门口傻站半天。
御湾的安保是做得好，大门口一道检查，不同楼幢门口还有一个小门禁，门禁感应卡只有住户才有。
先前谢时廷给过她一张备用卡，但后来不知道丢在哪个犄角旮旯，也不敢说弄丢了，每次都用“忘了带”当借口。
这会也没住户进出，只得在楼下来回晃悠，直到看见程晏晏走过来。
谢晚倪像是遇见救星一样：“不好意思，我忘了带卡，得麻烦小姐姐你帮忙开门了。”
“啊没事。”
程晏晏刷卡，主动让谢晚倪先进，心里嘀咕起来，这谢时廷怎么回事，怎么能让女朋友在楼下傻等，都不知道下来接一接的嘛。
谢晚倪哪里知道程晏晏心里在想什么，她一贯眼力好，多留心几眼就认出来是上次在电梯口遇见的那位。
也是她一度怀疑，跟岁禾有关的那位。
还真是有缘分，难得来一次御湾，又碰见了。
同进电梯，谢晚倪就站在数字键旁，摁了六楼后问程晏晏：“你在几楼啊？”
本能想要伸手自己摁的程晏晏顿了顿，收回手：“十六楼，谢谢。”
“不客气。”
谢晚倪笑着看她，顺带指了指外卖袋：“刚才等电梯时闻着就觉得好香，是什么好吃的呀？在这附近买的吗？”
语气熟络得像是在同栋楼住了好些年的老邻居。
程晏晏莞尔：“是云吞，就在小区门口那家成记老字号。”
“哦有印象了，先种草，下次同我哥一起去吃。”
谢晚倪佯装轻巧自然地透露出“信息”，眼睛倒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程晏晏看，果然，见她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很快就到六楼，谢晚倪笑嘻嘻挥手，先行离开。
门缓缓关上，程晏晏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哥哥？是指谢时廷吗？
这么一看，两个人的确长得有些相像，她托了托眼镜，若有所思。
“谢时廷！我来啦！”
摁了密码锁进门的谢晚倪咋咋呼呼，脱下外套搭在衣架上，换了双拖鞋进屋：“早知道让你别买菜，我们直接在门口那家成记老字号吃就得了。刚碰到一女孩，在那儿打包馄饨，香得不得了。”
谢时廷刚洗完澡出来，头发都湿的，正拿毛巾擦。
听谢晚倪这么说，扬了扬下巴：“你现在下去打包也来得及，我可以等你。”
“我都进屋了你还让我出去？”
谢晚倪扒拉了一眼桌上的购物袋，看看都买了些什么。晚上她约了朋友在附近看电影，想着下午也没事，索性先过来蹭顿午饭。
谢时廷也是接了她的电话，才去超市买东西。
“哎对了，过些日子咱妈生日，你可别忘了时间。”
“周几？”
“周六啊。”谢晚倪补了一句：“不到半个月。”
谢时廷一顿，与谢晚倪四目相对。
后者眼睛一眯，猜到：“你不会是有工作安排吧大哥？”
不愧是亲兄妹，一个眼神就被猜到了。
谢家比较传统，又注重仪式感，除了像春节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以外，就是长辈过生日，他俩才会特意回去一趟。
去年谢时廷因工作出差，没赶得上。谢妈妈倒也没说什么，毕竟工作重要，只是特意许了一个愿望，下一年希望他能陪她过生日，并且是带个伴儿回来。
谢时廷皱紧眉头，啧了一声：“那个周末，我要主持云腾星耀的嘉年华。”
“我去，云腾星耀？”
谢晚倪边摇头边鼓掌：“都不知道是该祝你事业有成，挺进电竞圈头部游戏呢，还是祝你又一次即将得到谢太太的拳头。她六十岁生日诶，你没伴儿，本来就已经在挨打边缘了，居然还安排了工作，谢时廷，我敬你是条汉子。”
谢时廷摁了摁眉骨，自我安慰：“只能祈祷活动早点结束，我再赶过去。按理说，第一天是赛事日，结束不会太晚。”
谢晚倪：“星耀的嘉年华在哪办啊？”
结束后才回家，那也得看路程吧。
“在绪州，估计也就一个多小时车程。”
谢晚倪点点头：“还行。”
看似难题已经有了解决办法，谢时廷转身回屋吹头发。谢晚倪拎着购物袋进厨房，先帮忙把菜都择好。
过了会，谢时廷进来，将她赶了出去。
谢晚倪洗干净手，哼着小曲小跳着去客厅。
拿起手机时，像是想起什么，赶忙点开“岁禾今天更新了吗”小群，自从上次为了鞭策岁禾特意改了群名，这会还没改回来。
反正年已经过了，KPI达不达标之类的，都不重要了。
群里有几十条未读消息，谢晚倪哼哧哼哧看完，居然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没有谈轮到她的瓜！
难道那女孩子真的不是岁禾？
谢晚倪都想好了，她那么明示，如果对方是岁禾，肯定会在回家后立马跑到群里辟谣——
“上次看见谢时廷跟女朋友一块过圣诞节的信息是乌龙！对方是他妹妹！”
结果并没有。
岁禾的确出现了，但聊的话题却是最近热播的一部古装仙侠剧，大家沉浸在男女主角的吻戏和虐恋中，讨论得如火如荼。
谢晚倪悻悻将手机锁屏，兀自托腮思考。
谢时廷端着菜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幅景象，电视开着，播的是商品广告，人歪着脑袋像在发呆。
“想什么呢，跟灵魂出窍一样。”
谢时廷将菜放到桌上，然后走到沙发旁，踢了谢晚倪一脚。
后者回过神来，看了眼餐桌：“可以吃饭了？”
“嗯，去盛饭。”
“哦哦。”
谢晚倪起身，盘腿太久，脚都麻了，一瘸一拐地往厨房蹦跶，心里还在盘算着什么，紧接着谢时廷就看见她拿着饭勺冲了出来。
“让你盛饭，饭呢？”
“等等，我有别的事情。”
谢晚倪拿起手机，编辑一条信息发送出去，嘴里念念有词：“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那个可爱的小姑娘。”
桌上的手机震了震，程晏晏刚丢完外卖盒，走过来一看，是K酱发来的消息。
-K酱作词作曲做视频：禾禾禾禾，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我们还一起磕CP！
-K酱作词作曲做视频：对了，我这儿准备了新年礼物要送给你~快给我你的地址，好接受我的投喂！
二次元小伙伴玩得来，互相投喂那都是常有的事情，程晏晏收到过草莓寄来的手作甜品，也收到过大C寄来的明星周边。
K酱倒是第一次说要地址，从前都是在平台上送虚拟小礼物。
-今天岁禾也努力了：咋回事，我的小飞艇要从线上变为线下了吗？
-K酱作词作曲做视频：真飞艇肯定是卖不起了，不过我有另外一个大礼，你肯定喜欢！
-今天岁禾也努力了：这样，那我怪不好意思地收下了！谢谢老铁！
-K酱作词作曲做视频：客气啦！
“谢晚倪！让你盛饭，你拿个饭勺在那边干什么？”
见她饭没盛，又跑出来玩手机，谢时廷忍不住喊了一句。
“哎呀哎呀我有大事，你等等！”
她视线紧盯着屏幕，屏住呼吸，很快，岁禾发过来一串地址……
“卧槽！真是她！”
一声尖叫，喊塌了天花板，也差点震碎谢时廷天灵盖。伴随着谢晚倪又蹦又跳的动作，他忍耐值瞬间攀到了极限点。
“谢晚倪！”
空气陷入长久静默。
谢晚倪张了张嘴，举起手上的饭勺，小声：“别气别气，我这就去把饭盛了。”
要到了地址，确认了身份，谢晚倪忽然间觉得世界顿时就明朗了，什么事情都不着急不重要了。
二次元玩得最好的小伙伴，竟然就在身边！
这顿饭，谢时廷前后看了谢晚倪好几次，总觉得她像是哪根筋搭错了一样，偶尔走神也就算了，还老是低着头偷偷笑。
吃到最后，谢时廷后背发寒。
“你这幅样子，会让我觉得今天这顿饭，冥冥之中有第三个人在暗处下药了。”
“啊？”谢晚倪抬起头来，看了谢时廷一眼，笑了笑：“新年新气象嘛，开心有什么不对吗？”
谢时廷：“……”
要不是知道她晚上约了朋友去看电影，不至于在这里赖太久，他一定连碗都不让她洗，直接将人赶出去。
吃完饭，谢时廷进书房。
谢晚倪不急于收拾，而是赶紧给程晏晏回信息。
-K酱作词作曲做视频：我天！你居然也在荆城！
-K酱作词作曲做视频：也在御湾！
-K酱作词作曲做视频：我们这是什么神仙缘分！
附带几个震惊、跳跃跟欢快的表情包，势必要把这个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感觉透过屏幕传递给对方。
另一边，桌上的手机不停震动，程晏晏不得不从视频中转移注意力，看一眼到底是谁的连环call。
当看到K酱发来的消息时，她怔住。
-岁禾今天也努力了：？
-岁禾今天也努力了：你也在御湾？
她突然记起，上次K酱在她八卦谢时廷后，也戳小窗问她是不是住在御湾。当时还回答人家是有一个朋友，现在，一个新年礼物就把自己给暴露了。
程晏晏猛地拍了一下脑门：“真是猪啊……”
现在好了，也不知道谎要怎么圆回来，程晏晏靠着椅背，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