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廷从球场上退下，回到座位上歇息，拧开矿泉水仰头灌了几口。
“跟大学生打球，感觉就是不一样。”
萧祁昱扯着球衣领口不停抖落扇风，在谢时廷身旁坐下，边感叹，边从包里取出两条干净的毛巾，“给，还没用过的。”
“谢了。”
谢时廷接过，临时答应的球局，车里除了球鞋跟球衣以外，没有别的东西，压根没时间回家收拾。
萧祁昱：“下半场有什么打算？要去我家喝酒吗？”
“明天还要上班。”
谢时廷头也没抬地回答，手机上有不少未读消息，他先看了谢晚倪发来的，一张截图，还有一句话，风格和之前没多大区别——
-谢晚倪：“看看！你又被比下去了！”
没头没尾。
他点开截图，一眼就认出了岁禾的头像，紧接着就是“谢时廷努把力，打上最强王者，我可能就会记起他了”这句话。
谢时廷微微挑眉，默不作声，拿毛巾擦汗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看什么呢？”
萧祁昱刚探头凑过来，还没看清楚界面呢。谢时廷就将手机收起，胡乱擦了擦脖颈的汗，然后将毛巾叠好放回背包。
“走了。”
“哎喂，不喝酒可以干点别的啊，那么早回去干什么？”
萧祁昱都惊呆了，这才几点，一块吃个夜宵也好啊。
“有点事。”
谢时廷潦草收拾了一下东西，径直起身。
“真走了？”
大步流星离开的人连头都没回，抬手挥了挥。
萧祁昱：“……”
算什么兄弟。
夜晚属于懒惰和松弛，抛去白天的兢兢业业与全副武装，似有与这星夜流光共沉沦的架势。
出了地铁便与月亮打了个照面，晚风轻拂。程晏晏轻轻哼着歌，慢悠悠地往小区大门走。
谢时廷没想到她这么晚才回来，只见身影很熟悉，待车子开近确认，发现还真是她。
身后灯光有些晃眼，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一样，都靠边走了，还晃。怎么，大路上就他一辆车是霸王，还不能有路人走动了？
程晏晏眉头不自觉拧起，停下脚步，正准备回头恶狠狠地瞪一眼，哪怕对方在车里看不清眼神，也要让他看见她的不满。
结果，刚一跺脚，气势都还没上来呢就认出了那辆车，尾号719，不要印象太深刻。
车窗缓缓摇下，谢时廷稍探头看她：“才回？”
程晏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感觉灵魂飘出了身体，又不死心地往前再确认一眼车牌，最终认了，这719的车主就是谢时廷。
之前坐他车都没有留意过车牌号，天底下竟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目光从车牌上抽离，愣愣地回答：“哦，你好像也挺晚的。”
谢时廷眼眸微弯，淡应：“上车，捎你一程。”
啊？
程晏晏偏脸看了眼前方的路，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都进小区了，不过一两百米的距离又不是住什么远山别墅，大门进来还弯弯绕绕。
可谢时廷的车就这么停在路中央等着她，程晏晏咬咬牙，打开副驾门钻了进去。
上车后才留意到他穿着球服，风格与以往的严谨不苟大有不同，但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令人忍不住侧目留意。
也是瞬间就理解了读书时期，女孩们对球场男同学的偏爱，那份毫无保留的肆意嘶喊，与这身衣服下的汗水挥洒，男人气概也是有几分挂钩吧。
“你今晚去打球了？”
“嗯。”
聊天短暂结束，车子驶入车库。
下车后，谢时廷绕回后座取背包，手里还捞了件外套、笔记本电脑，看上去有点繁重。
程晏晏伸手：“我帮你拿电脑吧。”
谢时廷犹豫了一下，递过去：“谢谢。”
程晏晏：“小事。”
两人相伴往前走，穿了球鞋的缘故，感觉他又高了几分，身形盖过车库里微弱的灯光，始终将她罩在拉长的影子里。
“邝其韫晚上的直播很精彩？”
谢时廷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下车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程晏晏掖了掖不断往上跑，一不小心就挡住嘴巴的围脖，漫不经心道：“嗯，打得挺好的。”
谢时廷没继续往下问。
程晏晏抬头看他，抿了下唇角：“你不是打球去了吗？怎么知道直播很精彩？”
“嗯？”他回头，轿厢里的灯光衬得他五官线条格外凛冽，细碎的发丝落在额前，平添了几分桀骜不羁：“有些人连发了两条微博，想不关注都难。”
只要他的声调稍稍再冷一些，程晏晏就会想，这回春的气息大抵是她幻想中的，冬日的冷意还未完全散去。
“嘿。”
“所以，还要为他剪视频？一个古代的不够，还要剪一个现代电竞的？”
嗯？身旁这人今儿是情绪不好吗？程晏晏怎么觉得他问的问题里，带着很强的个人情绪。特别是说起邝其韫的时候，好像下一秒只要她点头承认想给对方再剪一个电竞视频，他就会立马将她推到厢角就地正法一样。
程晏晏动了动唇，话都到嘴边了，忽然变了个风向：“就……看我忙不忙吧。”
“叮。”
电梯在六层停下，谢时廷拿过程晏晏帮忙拎着的电脑包，斜瞥了眼，声音淡淡：“为爱发电，别陷得太深。”
胸腔微微起伏，电梯门都关上了，程晏晏脸上那错愕的表情还没收回来。
说实话，有点好笑了。
他怎么会以为，她对邝其韫别有他想。
洗完澡吹好头发，桌上的手机已充满电，程晏晏扫了眼未读消息，被信息数量吓了一跳，大晚上聊什么能这么激动。
页面哗哗往上翻，好不容易来到了话题最开始的地方——
-草莓大福：震惊我爹妈，邝其韫竟然回复岁禾了！
-草莓大福：@岁禾今天也努力了祖上冒青烟了快来看啊！姐妹！哪呢！
-K酱作词作曲做视频：靠！真的是！
-K酱作词作曲做视频：我刚刚以为是P图！！！
-Crazy：好家伙！这群要震碎了！
-草莓大福：这是梦吗？这不是梦
-Crazy：当事人呢！@岁禾今天也努力了评论区都炸了还不出来叩谢落泪？
-K酱作词作曲做视频：觉都没法睡了，如果说之前的点赞是和风细雨
-K酱作词作曲做视频：那现在的评论跟互关，怕不是地动山摇！！
程晏晏今晚一共就发了两条原创微博，第一条是针对邝其韫游戏打法的称赞，第二条是表露想为他剪一个电竞题材视频的迫切之心。
而邝其韫回复的，正是这第二条，文字很简单：“期待哦。”
紧接着，他就回关了程晏晏。
盯着他列表里为数不多的关注人，以及排在最前头位置的名字，程晏晏拿手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下意识截图，又用力眨了眨眼。
反复确认这件事的真实性，生怕下一秒这关注就被移除了。
猜不透邝其韫这一行为是什么意思，但不得不说，他简单一个关注并评论的动作，就将她推入了一个温泉泉眼中，不停翻滚，不停冒泡。
热意氤氲席卷而上，包裹着她整个人起起伏伏。
-岁禾今天也努力了：友友们，我彻底懵了
-岁禾今天也努力了：周围有过UP主被明星关注的案例吗？
-岁禾今天也努力了：我好努力说服自己，这不是件大事。
-草莓大福：错了，这就是大事！
-草莓大福：继谢时廷后，你又成功收割了一枚男主！
不提谢时廷还好，一提，程晏晏立马就想到了他在电梯里说的那句话，那会还觉得好笑，现在只觉得有点捋不清道不明。
几分钟后，没擦干的发尾打湿了整个后背，衣服紧贴着皮肤，凉意沁透。程晏晏打了个寒颤，从好不容易捋清的思维逻辑里抽出神来，模仿粉丝口吻回复邝其韫的评论——
“天哪！追星成功了？原来有梦真的可以做！说不定就成真了！”
回复完毕像是完成了一个百万级项目，松了一口气，回到有邝其韫团队在的微信群，再一次点开那个白色头像的微信号，琢磨了很久很久，返回到群聊页面，编辑内容。
-岁禾：那个，忙完才看到被阿韫关注，真的是倍感荣幸和激动！
-岁禾：弱弱地问一句，是本人操作吗？
-岁禾：PS，今晚的游戏直播真的很精彩，电竞人设的剪辑视频我愿意做，但先确认一下不是商务形式，这属于我的个人行为。
时间太晚，没来得及和小糖先商量，但话又说回来，主动权本来就在她手里。
程晏晏希望之前定下的规则还是不要由自己来打破，邝其韫本身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资格，驱使她去做这件事情，而不是基于商务合作。
出发点不同，极大可能会影响到她的创作，难保后续不会传出什么风声，对两方都有影响。
视线从屏幕上抽离开，望向窗外夜色，杳远虚无。
过了一会，震动伴随着再度亮起的光，程晏晏垂眸便看到了回复——
-C：是本人操作
-C：期待新作品
继发战绩截图后，白色头像再度冒泡，这回复的内容很难不让程晏晏联想到微博评论，紧接着坐实了之前关于这个号背后就是邝其韫本人的猜想。
许是怕被认出来，团队中最常发言的小姐姐很快出来对接沟通其他细节，包括程晏晏提到的，不以商务合作的形式。
最终，他们选择尊重程晏晏，并表示期待。
-Wendy：星耀嘉年华将在绪州举办，时间是21号
-Wendy：不知道岁禾老师对嘉年华现场感不感兴趣
-Wendy：如果岁禾老师有时间来现场，我们愿意负责差旅跟门票等
程晏晏看到这，绷不住笑了，且不说她感不感兴趣吧，但只要去现场，那定不是观众身份，而是老实本分的甲方搬砖人。
以本职工作为由婉拒Wendy后，程晏晏很快就收到了一起去线下执行嘉年华的工作安排。
真有一种是你的就是你的，怎么都躲不掉的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