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州的天气,比想象中的更冷些,出发前程晏晏还犹豫过要不要带保暖裤,庆幸的是,最后她还是往箱子里扔了一条。
简直保命!
下飞机的时候,她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羽绒服里,明明打电话来问要不要先到场馆这儿,大家伙再一起去吃个饭。
程晏晏吸了吸鼻子,原地踱步:“我能先回趟酒店吗?换条秋裤。”
一瞬间,她分明是听到了对面的嗤笑声。
换好衣服简单收拾好妆面,打车到场馆的时候,大部队已经先行出发去餐厅,留下明明和林为安还在对流程。
此次星耀嘉年华活动,大部分执行人员都是中寰的人,林为安作为总控也是提前到的绪州。
“久等了。”
程晏晏裹紧了围巾,感慨:“绪州比我想象中冷多了。”
林为安:“前两天一直在下雨,所以又降温了。”
三人商量后达成一致,也不想折腾太远,就近找了家火锅店,一顿饭仓促吃完,众人连休息都没有,又赶回场馆里忙碌。
程晏晏手头上暂时没什么事情,跟着明明帮忙确认物料以及一些官方权益露出。
晚上八点整,收工,会议室集中开会。
明明扶着腰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深呼吸:“啊,这就是早收工的感觉吗?”
程晏晏默默站在旁边补刀:“等明后两天,就是通宵的感觉了。”
明明:“你可以把这句话收回去,我知道但我不要你和我说。”
程晏晏立正:“好的明白。”
“你们都在这儿了?那人到齐我们就准备开会了?”
云腾领导层陆续进来,身后还跟着中寰团队的核心执行人员。后天就是星耀嘉年华了,每个团队的成员也陆续到达绪州。今天提前收工就是为了先开一个简单的会议,一方面针对近几日工作的复盘,另一方面就是分配后面几日活动的人员安排。
程晏晏因为刚到,也不需要汇报什么,耷拉着脑袋就等最后安排工作的时候,竖起耳朵。
嘉年华首日,主要负责战队拍摄以及平面物料的审核输出,第二日则是宣传长图以及活动内容速报,乍一看工作量不算大,程晏晏默默祈祷着能有机会在活动当日,看完表演赛。
十点零九分,会议结束。
绪州的夜与荆城有很大的不同,雨后的马路像被冲洗了一遍,路灯照映下像碎了一地的水晶玻璃。
程晏晏与明明一同回酒店,两人站在红绿灯口,双手在衣兜里藏得紧紧的。路灯昏黄,道路空旷,空气中有着刺骨的寒意,与荆城逐渐回春的天气不同,在这儿,还像冬夜。
“明天场馆这儿应该没什么事情,你可以睡久点,然后到周边玩玩,等晚上饭点回来就行,保不齐又要开会。”
信号灯变成绿灯,明明示意程晏晏过斑马线。
“明着让我偷懒,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抓紧时间,等战役打响你想喘口气的机会都没得。”明明在711门口停下:“我进去买点东西,你要不先上去?”
她比划了一个抽烟的手势,程晏晏立马明白。
“那我先回去了,晚安。”
明明挥手:“安。”
刚进房间,手机就响,是谭洺予打来的电话。
“你没在家啊?”
“我出差了,来绪州办线下嘉年华呀,怎么了?”
程晏晏将脱下的外套挂上,走到窗台处的榻榻米坐下,只要帘子拉开,从这儿望出去就能看到江景夜色。
“哦对哦嘉年华,我都忘了有这茬了。”
谭洺予轻拍脑门,今晚和台里的同事聚餐,去了家海鲜小馆,出品不错关键是材料很新鲜。小馆十点结束营业,未处理的海鲜会打折卖给食客。
记得程晏晏很爱吃竹蛏子和皮皮虾,谭洺予便买了两盒,顺路送过来御湾想先存着,等明晚下班后过来蹭饭吃。
结果,跑空了。
“可惜了这海鲜,你没口福。”
程晏晏不服气:“不能等我出差结束回去,你请我下馆子再吃一次吗?”
谭洺予哈哈笑了几声:“也不是不行。”
就是今晚白跑了一趟而已,话还没说完呢,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谭洺予当下有了新主意:“姐妹,先不和你说了哈,等你回来约,拜拜!”
挂断电话,她拎起袋子推门下车,高跟鞋踩得声响清脆,潇洒走到来人面前。
“谢老师,真巧啊。”
谢时廷没料到会在这儿遇见谭洺予,愣了几秒才打招呼:“谭老师。”
旁边的萧祁昱哟了一声,把玩手中篮球,轻撞以示提醒:“不介绍?”
谢时廷瞥了他一眼,还没开口,谭洺予反倒抢先——
“你好,我是谢时廷的同事,我叫谭洺予。”
“同事啊……”
萧祁昱又怪声怪气,拉长了尾音不说,还挤眉弄眼。瞧见他这样,谢时廷是真想当众揍他一拳,若不是还有外人在。
谭洺予太熟悉这种八卦腔调了,也不含糊扭捏,抬手在自己与谢时廷之间来回指了指:“别误会,我俩就是普通同事,不算特别熟的那种。”
意外得到这个反应,加之对方的表情非常坦荡大方,萧祁昱瞬时很尴尬,没想到,小丑竟是他自己。
一旁的谢时廷则权当萧祁昱不在,重新看向谭洺予:“来找朋友?”
“对,今天和部门聚餐。”谭洺予拎起手中的袋子:“碰上店里打烊,海鲜打折就买了些,顺路送来朋友这,不巧的是她出差去了。”
说这话时,她一直留意着谢时廷脸上的表情,程晏晏马甲已掉这件事她清楚,就是不知道此时此刻,谢时廷会不会把她口中这个朋友,和程晏晏连起线。
“原来如此。”
谢时廷的态度显得格外平静。
路灯投射下,他额前的碎发在鼻梁下方打上一侧的阴影,因为穿着球服的缘故,气质与白天上班时又很不一样。
谭洺予弯唇,收回打量的目光:“我不善厨艺,这海鲜带回去了也是浪费。听说你料理做得不错,不如就送给你了。”
怀里被塞了一盒,谢时廷下意识托住,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拒绝。
谭洺予看了眼萧祁昱,又补充道:“刚好,朋友也在,就当下酒菜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推脱也不合适。
谢时廷:“谢谢。”
“不客气。”谭洺予勾唇:“你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所以,岁禾出差了?”
谢时廷问出这话时,目光平静了然,像是在谈一件众所周知又极为普通的事情。
反倒是谭洺予,懵了懵,不知是被这问话的态度,还是话里岁禾的名字给怔住,过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笑着点头:“是啊,她出差了。”
原先以为对方是不在意,谁知是了然于心,大抵察觉不是对手,谭洺予萌生了想要逃跑的心。
“那什么,时间也不早了,从这儿开车回家也挺远的,就不多聊了。”
谢时廷:“嗯,路上小心。”
谭洺予红唇微勾,挥了挥手,转身踩着高跟鞋快步离开。
车尾灯光消失在这夜色之中,当了十几分钟透明人的萧祁昱终于开口:“真是你同事?没暧昧关系的那种?”
谢时廷扫了他一眼,懒得回答,径直往前走。
“哎不是,跟你说话呢。”
萧祁昱追了上去,伸手揽住谢时廷的肩膀:“她是哪个部门的啊?也是主持人吗?也是做新闻的吗?看这气质又不太像。”
谢时廷抬肩试图想要摆脱这个不算舒服的姿势,不耐烦回答:“她不是主持人,是综艺频道的编导。就你之前嫌弃难看没营养的节目,就她做的。”
萧祁昱一惊,不敢相信:“不会吧,不是吧,这种话我一定没说过。”
谢时廷:“呵。”
懒得搭理。
“她叫什么名字啊?”
“有男朋友吗?”
“对了,岁……岁禾又是谁啊?”
“喂喂喂,你倒是和我说一说啊。”
……
翌日晚,收工。
场馆里,程晏晏打了第十个喷嚏,鼻尖擤得通红,说话都带着鼻音。
玉珣:“没事吧晏晏,你这是着凉了吗?”
“穿得挺厚实的了,估计是昨晚睡觉的时候蹬掉被子,没事,收工后回去冲两包小柴胡,明儿保准满血复活。”
程晏晏收拾好东西,围上围巾:“那明天见。”
“明天见。”
距离嘉年华活动开始还有不到十二小时,各部门严阵以待,对自己所要负责的内容早已记得滚瓜烂熟,核实了不下数十遍。
最后一次大会是在十一点,地点定在酒店中层的开放式会议厅,程晏晏计划着从场馆回去后,就立马泡小柴胡,喝完躺个半小时,正好能赶上开会。
她对自己的安排不甚满意,打车回到酒店,刚进大门便一眼认出了那个正低头看手机的男人。
有厮如神祇,落人间又不自知已在人间。
他总是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将一个人的目光与注意力收走,像格林童话里的场景,宫廷台阶有了,耀眼璀璨的灯光也有了,只差穿着水晶鞋的公主提裙朝他奔来,赴一场浪漫的爱情故事。
“岁禾?”
一声轻唤,将程晏晏从失神中拉回,耳根热潮蹭的往上涌,幸有围巾帮忙藏着。
“谢老师。”
她快步走上前,弯唇:“真巧。”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吧?”
谢时廷眉头微微一抬,就在刚刚,他差点以为是错觉,怎么可能会在这里碰见她。四周的灯光像跳闸一样,瞬间熄灭,徒留岁禾周身一抹光束,那么抢眼,以至于令他挪不开目光。
好久才鼓起勇气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结果,竟真的是。
“不好意思。”
程晏晏心虚地斜了眼四周,还好没有同事,伸出原本揣在衣兜里的双手,呈一个握手姿势:“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云腾策划,程晏晏。”
谢老师好,我是云腾策划程晏晏,负责和您对接这一次嘉年华的主持稿。
脑海中瞬间浮现起不久前出现过的场景,画面与眼前这个浅笑晏晏的人缓慢重叠,直至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