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搞清楚,祁日佑却把鼠标挪走了、不给她碰,那段既包含汤小怜名字、也提到祁日佑名字的聊天记录,宋映真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消失在屏幕上。
宋映真刚要抱怨,祁日佑一着急,哗啦啦把聊天记录滑到了尽头。
在所有的最开始,是去年的十月十二日上午九点二十八分,黄粒粒在群里问的一个问题:哎哎哎,一班有人偷东西,你们听说了吗?
宋映真忘记了计较其他,凝神细看。
在那个问题之后,黄粒粒的下一条消息充满讥讽:丢的是一条手链,某某牌子四叶草那个,我觉得也不贵啊,人手一条的,怎么有人偷这个?穷疯了吧。
她的两个小姐妹纷纷附和:就是就是。
几小时后,黄粒粒冒泡更新最新情况:查出来是谁了查出来是谁了,真想不到,手链是那个入校第一名偷的,叫汤小怜吧,她第一次月考才考了五十名,现在她是学习不行了,人品也不行了,小偷啊,啧啧啧。
那时,汤小怜的风评还没有跌落谷底,还有人为汤小怜说话。
同样听说了这件事的范家骏,在群里叙述另一边的故事:不一定是她偷的,我听说手链其实是那个丢手链的同学送给她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她偷的了,呵呵你们女生就喜欢耍这些花样,不喜欢不能直说吗,非栽赃人家,有意思吗。
黄粒粒和他吵:什么叫我们女生就喜欢耍这些花样,就汤小怜那样,鬼鬼祟祟的,看人从来不敢正眼看,能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她偷的,你懂个屁。
范家骏反驳:真偷了怎么不报警把她抓走,直接勒令退学得了,同明不能要小偷学生吧。我反正没见警察来,就听见你叫了。
黄粒粒恼羞成怒,开始口不择言:你这么向着汤小怜,是不是暗恋她?
一旦扯到这方面,就说不清了。
范家骏很无语:谁暗恋她了,我就说点公道话。
黄粒粒蹬鼻子上脸,疯狂拱火:哦哦哦真有眼光啊范家骏,不过你要不要先问问@祁日佑同意不同意,人家汤小怜可是先跟祁少传的绯闻,先来后到懂不懂。
聊天记录看到这里,祁日佑猛然想起,原来这件事里也扯上了他。
他又开始感觉到不自在。
但很快的,他的不自在消失了。
因为在他肩头,汤小怜轻轻地颤抖起来。
祁日佑以为她哭了——直面其他人的恶意是痛苦的,尤其是她和黄粒粒差点还成了朋友,多多少少对黄粒粒付出了感情和信任,看到这些恶言恶语,她伤心是正常的。
可当祁日佑转过头,打算给出安慰,却看到一张充斥着愤怒的面孔。
是怒火让宋映真颤抖,而不是眼泪。
那双黑眼睛里没有一点点泪意,相反的,她的目光像一把刚开刃的刀,雪亮、锋利,让祁日佑不自觉的偏头躲避了一下。
她没有注视他,她的怒意也并非针对他,他却同样要避其锋芒。
比起安慰,她看起来可以全凭自己把那些霸凌汤小怜的渣滓撕成碎片。
宋映真气坏了。
她又不是傻子,聊天记录说的这么明白,谁来了都能看懂:有些人为了霸凌汤小怜,故意栽赃她。
他们先把东西送她,再说这件东西是她偷的,手段老套而有效,在那些霸凌者看来、甚至在绝大多数旁观者看来,事实究竟如何并不重要,三人成虎,只要他们一致说她是小偷,她就是小偷。
哪怕一件东西也没有偷过,哪怕她收到手链时曾是那么的开心,最后,仍得背上黑锅,再也解释不清楚——永远也解释不清楚,因为那个汤小怜已经...离开了...
原来,在桌板的背面之外,还发生过那么多事情。
她被栽赃、被排挤,连根本没和她真正相处过的黄粒粒,都在背后肆意污蔑她,鼓动十三班的同学孤立她...
或许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让汤小怜最终选择放弃。
太过分了!
宋映真甚至不知该如何形容她的感受,像热碳反复烙在身上,那前所未有的痛苦,曾经宋映真完美的、受人宠爱、目光所到之处全是笑脸的幸福生活中从未体验过的痛苦,让她无法自控的战栗起来。
她呼吸困难,她想要大喊大叫、尖叫到失声为止、到所有人都听到她的痛苦为止,她想要推翻课桌、踢倒椅子、砸坏身边所有的东西,她想要立刻看到那些霸凌者痛哭流涕的向她道歉,即使如此,即使如此也无法缓解。
因为,已经无可挽回了...
这是否是汤小怜曾感觉过的?
宋映真不知道。
她的感觉并不重要,为汤小怜要回她应得的道歉,才是唯一重要的。
哪怕汤小怜听不到,做错事的人也必须发自内心的道歉,并得到应有的处罚。
宋映真攥紧了拳头,目光投向前排的黄粒粒。
像上节课一样,黄粒粒正扭着头,看向这边。
祁日佑把截图之间发在十三班班级群里,全班人都看到了。
如果不是现在第二节课的数学老师还在讲台上站着,班里早就炸锅了,人人都等着看好戏,当事人黄粒粒是最焦急的那个。
早上站出来反抗校园霸凌的汤小怜,此刻,会作何反应?
她还能那么勇敢、站出来正面和黄粒粒对峙吗,还是说,她会哭?
黄粒粒多么希望她会哭,希望她会低下头,像上学期那样,乖乖成为所有人的踏脚垫,被踩到脊梁骨上,也一声不吭。
黄粒粒的妄想注定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