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眼里的坦然,云倾反而语塞。
“定格”的事,她从没向任何人提起过。而这个瞎子那么厉害,厉害到能不受定格的束缚,按理说一定会知道些什么才对。可他偏偏不记得那天,也不记得她了。试探到这一步都没反应,就算贵人多忘事,也不至于忘记自己曾经瞎过吧?
有蹊跷。
“都,都被他帅呆了。”
“……”
夜风吹不散瞎子脸上的无语。
他随手捏了一道朱砂红光,丢到云倾身上,像是施了什么咒:“看你这样子,不过是个普通人。你误入法阵,乱跑容易迷失方向。右拐直走三百步别回头就能出去了。告辞。”
告辞?
云倾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慌了。为了找他费了那么大劲,好不容易碰上,怎么能告辞呢!在这关头,她脑子转了又转,想起话本里提到过,出来历练的修道者,大多都是充满善心的,瞎子喜欢斩妖除魔,方才也好心救了她,一定是善良的人没错。
想要真心哄骗他这种老实修道者……啊不是,是亲近!只需要用一招——美人计!屡试不爽。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美人,应该不至于丑陋吧?她平日里不见什么人,奴才们对她向来只夸不贬,她对自己的模样没有具体把握。
不过没关系,美人计除了样貌之外,还有三点也很重要,那便是撒娇、示弱、抹眼泪!
样样都是她的拿手技。
猛吸一口气,云倾的情绪说来就来。气从丹田起,全堵在了嗓子眼里,就像拥挤在一处的巨大能量,急需狂啸着发泄。宛如一壶将要烧开的水,全把那能量给转化成了小兽一般呜呜咽咽的哭声。
瞎子愣住,惊恐回头:“你怎么了?”
“呜呜……我一介弱女子,又不会仙术,武功还这么弱,我知道你肯定嫌我拖后腿。大侠你不用管我了,你去忙吧,你走吧,把我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
瞎子被她这“倒打一耙”打得措手不及:“我不是把你丢在这里,我已给你施法护体,只要你往右手边走三百步就能出去了,出去后早点回家便是。”
“可是这里这么可怕,不等我走完三百步,我肯定就要被杀了,我不要走哇——”云倾不管他说什么,越哭越来劲,从梨花带雨直接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说了已经给你施……”
“哇——”
“不是,你先……”
“啊——”
“别哭了行不行?”
“我都要死了你还不准我哭一会儿啊——”
嚎啕成这样,有这么用美人计的么?
瞎子感觉脑袋都要炸了,故意冷脸吓唬她:“那你哭吧,动静大了,招来一堆怨灵我可救不了你。”
云倾猛地一抽,果然停下了哭声,顶着红红的眼眶和水灵灵的眼睛,噘着嘴望着他:“什么是怨灵?”
“刚才在你身后的那就是。他们会根据呼吸和声音辨别你的方向,悄悄跟上你,吓死你,趁你魂魄无主的瞬间把你吃掉。”
跟上她?吓死她?吃掉她?
云倾气都不敢大声喘了,捂着嘴跑到瞎子身边躲着,再次抓住他的衣袖,楚楚可怜地小声嘤咛:“大侠,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能不能跟着你啊?我好害怕,我还年轻,我要长命百岁的,我不要被怨灵吓死呜呜呜……”
她说话沾着鼻音,有点闷闷的,但声音本身清脆悠扬,似那山涧清泉叮当响,既不太腻,又不太冷,听起来虽聒噪,却也有些可爱。
到底不过是个懵懂无辜的小姑娘。
瞎子这么想着,却还是有心试探了一下,她的确不会仙术。
他常年在外历练,妖魔鬼怪都见得多,对这种没有威胁的普通人反而最有耐心。再次解释:“我说了,不是要丢下你,我还有事要忙,去的地方比这里更加危险。你从此处直接离开是最好的。”
云倾摇头,眼角还坠着倔强的泪花:“不!我刚才被你所救,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如果你要去更危险的地方,我就跟你一起去!倘若路上出什么事,你还可以给我收尸,这样我起码不用曝尸荒野啊!”
瞎子:?
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求你了……”
瞎子实在让她哭怕了。能不能招来怨灵都无所谓,关键是她哭得简直比鬼还难听啊:“别,你别哭了,有话好说。”
云倾吸了吸鼻子,以为美人计生效,眨着湿漉漉的眸子问他:“那你不丢下我了?”
瞎子叹气妥协:“罢了,等我办完事再亲自送你出去,就当行善事。你且记住,怨灵本身伤不到你,你别被吓到就好。”
云倾紧紧攥着他衣袖:“不会的不会的!大侠你那么厉害,只要跟着你我就不怕了,我会小心的!”
说的好听,也不知道谁一经吓唬就抹眼泪。
瞎子被她如此直白的娇声软言哄得面颊燥热,不禁别开目光。但天这么黑,他长得又这么糙,究竟热不热的,旁人看不出来,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荒山野岭,月黑风高。比起面对那些怨灵,难道不是他这个陌生男人更具危险性吗?
胆敢跟着他,万一他起了歹意,她可真是跑都跑不了。
“我要做的事耽搁不得,等会忙起来不一定顾得上你,你好自为之。”瞎子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始终冷冷淡淡。他腿长,步子迈得大,而且没有要等人的意思。
云倾拽着他的衣袖,得小跑着才能跟上,跟得紧紧地:“大侠你是好人,我相信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就算我真出意外,那也是我活该,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