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吃了。”
既然不爱吃,何必假惺惺地勉强自己呢?
荀馥雅搞不懂这人,将那一碟子桂花糕抢了过来,准备让丫鬟分给大家吃。
谢昀却像个孩童般向她伸手索要:“给我吧,我会吃的。”
也许是她的灼灼目光让他觉得不好意思,他错开视线,低眉浅说: “我想认真尝尝亲人亲手做的糕点。”
他把话说得很轻,听起来却觉千斤重。
荀馥雅怔然看着谢昀好看的侧脸,不由得想起他的身世。
谢昀的生母是个目不识丁的丫鬟,谢家家主在醉酒后宠幸了她,过后便忘了。待她十月怀胎后,本想着母凭子贵,嫁入谢家,岂知生下谢昀那日便难产而死。
谢家家主与谢夫人因谢昀的存在整日吵架,皆不待见谢昀,而谢老夫人历来注重门当户对,对谢昀自然没多少好感。他们将所有的宠爱、关怀和钱财皆耗在了谢衍的身上,任由谢昀在谢府自生自灭。
所幸的是,谢衍爱怜胞弟,对谢昀宠得很,只是他从小体弱多病,许多事做起来心有余力而不足。加上后来谢家家主因他的婚事搞砸,郁郁而终,他的身子每况愈下,谢夫人才不得不倚重被丢弃在一旁的谢昀。
荀馥雅想到谢夫人那个护犊子性格,祖母近乎变态的偏心,不虐待谢昀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亲手做糕点给他吃。
谢家倚靠着谢昀生存,却吝啬给与谢昀所需要的一丝丝温暖。
如此想想,这厮还蛮可怜的。
“别吃了,下回我给你做春卷吃吧。”
她一时心软,脱口而出,随即后悔得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
可怜这人做什么?对这人这般好做什么?忘了他上辈子是怎么羞辱你,折腾你的吗?
看着他这张脸,荀馥雅回想起那些被翻来覆去折腾的情景,怒火越发高涨:“算了,我做的东西不好吃!”
狠狠瞪他一眼,她提裙摆而去。
谢昀从未见她这么失态过,瞠目结舌半晌,而后低头看着手中的桂花糕,苦恼地皱眉。
还是把桂花糕吃完吧!
此时,小厮前来向他汇报:“二公子,楚公子来了,正在凉亭候着呢。”
“行了,我这就去。”
楚荆此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谢昀利索地端起那盘桂花糕,迈步前往凉亭。
他今日穿着水蓝色暗纹衣裳,气质略显清俊,眉目凛然,隐隐有几分霸气,偏偏手里捧着盘桂花糕,一路上引起了不少人瞩目。
众所周知,谢二公子最不爱吃甜食了。
凉亭处,一名穿着朴素的少年正握着一把刀,低头专注地研究。
他长得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却不减面容的半分俊俏。言行举止间可以看出他是个刚毅勇猛的硬汉。
此人正是楚陵王的二公子楚荆,年幼时与逃课的谢昀一见如故。两人皆认为好男儿应当舞刀弄剑,保家卫国,而不是武文弄舞,出口成章,遂彼此惺惺相惜,一起逃课胡闹,厮混至今。
瞧见谢昀脚步生风地走过来,他操着大嗓门喊道:“嘿,兄弟,从军,去不去?我表舅是陈县的总兵,现在负责募兵,我们去投靠他吧。”
谢昀并不介意他的粗声粗气,将手中的桂花糕放到石桌上,而后撩开衣摆,随意地坐在石凳上。
他娴熟地翘着二郎腿,道:“天启几年不打一次仗,即便开战,天启那些怂包皇族立马就割地赔款求和,硬生生地把领兵打胜仗的将领变成笑话,我可不想去,我怕到时候忍不住砍死那群窝囊废。”
“哈哈哈……”楚荆发出爽朗的笑声,向谢昀竖起了大拇指,“兄弟威武,不当将军留在家里当个商人,合适吗?”
谢昀垂眸自嘲:“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老子最近还看书习字呢,随口便能作出好几首诗。”
“不是吧。”楚荆诧异地打量他一番,啧啧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谢子非吗?”
谢昀头痛地扶额,语气略显无奈:“兄长要我学,总得做做样子。”
“怪不得。”
两人自小相识,彼此相知,楚荆自然知晓他最敬重兄长谢衍。
且不论如今谢家的生意重担落在他的身上,还有四个月便是谢衍的大限之期,他又怎会轻易离开呢?
看来一起从军的美梦破碎了。
楚荆失望又无奈地轻叹一声,一屁股坐到谢昀的身旁,拍拍他的肩膀,给与无言的支持与谅解。
忽然,他眼前一亮,笑着伸手去拿:“唉,桂花糕,我最喜欢吃了,兄弟你真有我心。”
“不许动。”谢昀下意识地拨开楚荆的手,将桂花糕移到自己怀里护着,“这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