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唐宜柔又把猫带去了公司,她到十三楼找梁世柏,说已经和她妈商量好了。
“她说可以卖,既然梁总你这么喜欢。”唐宜柔装作不舍。
梁世柏当了真,他接过猫笼子放在脚边,带着点歉意跟她道谢,唐宜柔又有些不好意思,这猫她也不是白送他的,他也太客气了。唐宜柔只能笑,还不能笑得太开心。
梁世柏当面把钱转给她之后,唐宜柔就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她告辞,摸了摸猫,然后下楼继续去工作。
从十三楼下来的时候,唐宜柔很失落,好像被人从一个温暖舒适的梦里赶了出来。她走出电梯,楼里开了暖气,可她还是被冻得一哆嗦,毛孔张开又闭紧,她望向前台,女同事站在那里,朝她看了一眼,又迅速地转过头去。
唐宜柔像往常一样笑起来,朝她走过去。
下班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雨,细密的雨像罩在眼前的一块丝网,唐宜柔想躲开这层网,她今天突然不愿意去挤公交了。
公司附近的小公园里有个亭子,唐宜柔走到亭子里,收起雨伞,叫了辆车,车子离她有几百米,唐宜柔坐下,安心等着。
网越来越密,一点可供呼吸的空隙都不想留下。
唐宜柔莫名心慌,她望着远处,一抹橙色慢慢朝她靠近。是个清洁工,穿着橙色的马甲,戴着帽子,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雨从他的帽檐淌下来,塑料袋也被洗得放光。
清洁工走进亭子里,唐宜柔瞥了一眼,帽檐下是张黄瘦的老脸。清洁工没有看唐宜柔,也没有坐下,只站在那里望着雨,望了一会儿,他忽然打开塑料袋,从里头摸出一把小锄头,唐宜柔又往后退了一步,她差一步就到亭子外了。
清洁工拿着锄头,走到亭子外头,蹲下去,也不在乎雨落到身上,拿着锄头在花坛里头挖起来。唐宜柔呆呆地看着,一小会儿清洁工已经挖了一堆土出来。
唐宜柔刚开始以为他是在挖什么东西,后来发现,他是要埋东西。
清洁工在花坛里挖了一个不浅的坑,挖好他放下锄头,回头拎起地上的塑料袋,他提着袋底,袋口朝下,抖了抖。
一只死猫滚下来。
唐宜柔叫了一声,她自己没意识到,她死盯着那只猫,猫眼睛凸出,舌头掉出嘴,毛团纠结,原来死猫比死人还难看。
清洁工回头说:“怕什么,死了!”
“怎么死的啊?”唐宜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
清洁工一边填土,一边答:“被人毒死的,天冷,猫找不到吃食,人一唤就过去了,给什么都吃,就死了。死了好几只了!你说,猫又没惹人,干嘛非要毒死,今天毒猫明天怕不是要毒人!做人做猫都不好,人活不下去,猫也活不下去,都死了算了,埋进土里还能做肥料,还有点用。”
清洁工填完土就拿锄头拍,拍了几下又踩了几脚,直到地上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了,他才拿着空塑料袋走了。
唐宜柔一个人站在亭子里看着那个埋了死猫的花坛,看着看着,她就走了过去,她明明怕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唐宜柔觉得这片花坛里的两株梅花开得的确比其他花坛的艳,艳得失了凛然之气,她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正要转身离开时,唐宜柔忽然瞥见了花坛的白瓷砖上散落的东西。
乍一看像是土粒,唐宜柔低下头细看了几眼,接着伸手拈起来一粒。
她犹豫了片刻,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
唐宜柔吸了口气,她闻到了雨水混合着泥土的味道,底下还有一股淡淡的鱼味。
她看着手里这粒猫粮,猜是刚才那清洁工从塑料袋里抖出来的,就是从那只死猫嘴里掉出来的。
唐宜柔立刻把手上的猫粮撇掉了,她感觉手指头上越挫越油腻,她越来越难受,慌里慌张地从包里拿出纸巾,把刚刚碰了猫粮的手擦了几遍。擦完她闻了又闻,仍然有淡淡腥味,好像仍黏着异物,唐宜柔心里发怵,怀疑猫毛钻进了指缝里。她又忍不住去看那块土,那块格外平整的土,她知道底下埋着什么东西。
或许她还知道别的。
“嘀!”一声长长的车鸣响起。
唐宜柔吓了一跳,一抬头看见亭子前面停着一辆车,车灯一闪一闪,照出网的原型。
司机在车里头朝她张望。唐宜柔连忙跑过去,手里的伞随着她的脚步晃荡,雨飘到她脸上,冻得她开始颤,上车后她赶紧关上门,车窗上头聚集的雨滴,都被她震落了不少,司机听着动静,脸就板了起来。
唐车里的暖气让唐宜柔停止了颤抖,车子发动时唐宜柔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惊得她一下贴到了座位上,她又觉得冷。
她看见树底下似乎坐着几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