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迎财神。
庄阮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正赶上几个孩子在住院部的空场上玩摔炮。
一声声炸响黏着无忧无虑的欢呼,盖住了沉重的行李箱在水泥地上滚过的声音。
出差半个月,庄阮连大年三十都在通宵赶设计稿。
无奈回京市的这几天行程依旧排得很满,累得她想去隔壁急诊挂个吊瓶,先输1L的红牛。
值班护士见庄阮走进大厅,笑着打了个招呼:“阮姐过年好,出差回来啦。”
“过年好啊。”庄阮笑着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大盒巧克力,“承蒙照顾,我带回来点特产,麻烦分给大家尝尝。”
小护士看到包装上“Patchi”字样两眼放光,趁没人注意火速拿到柜台里面,还不忘偷偷比了个ok的手势。
电梯直上12层,庄阮推门进了1207,病房内却空无一人。
VIP病房都是套间,庄阮把箱子放下,又去两个卧室看了看——依旧没人。
病床被收拾的很整洁,床头柜上摆着一张全家福,是两年前拍的。庄阮定神看了看那上面的人,脸上疲惫的表情逐渐变得柔和。
脱掉羽绒服,她在洗手间照了照镜子,瞬间被自己吓了一跳。
这女人谁啊?
略显苍白的脸上顶着乌青的黑眼圈,两天没洗的长发盘成的个软趴趴的丸子头,形象非常邋遢,旧T恤和破洞仔裤甚至还有了点贫苦味道。
庄阮心中警铃大作。
丑可以,穷可不行。
她虔诚地双手合十,闭眼对着镜子默念:“财神在上,信女马上沐浴梳洗供奉,请保佑我今晚生意兴隆。”
或许是因为医院里缺了厨房,也可能是放苹果的窗台没有选对方位,半小时后,梳洗干净获得新生的仙女正要进行第二次叩拜时,卧室门外传来女孩的争辩声。
“如果你说的是假话,我会报警。”
捂着耳朵听也知道门口说话的是庄阮的掌上明珠——她16岁的外甥女夏小凡。
作为市级三好学生、全国生物奥赛金牌得主、恒立中学数独社社长,这颗明珠从小聪明冷静,正常情况下不会把自己牵扯进警局。
灶王爷莫怪。
“夏小凡,折腾什么呢?”庄阮边问边走到外间。
刚洗完澡,她没戴眼镜,只隐约看到夏小凡站在病房门口,身边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夏小凡刚上高中,正值青春期,虽然本人没什么世俗的欲望,但凭着一张酷似小姨的漂亮脸蛋,总能招来些不怀好意的异性。
庄阮一看有陌生男人,连忙黑着脸把外甥女拉到自己身后。
干架最重要的就是气势,庄阮不喜欢落下风:“这位先生,看见她穿的校服了吗?大过年的尾随未成年人,您最好有合理的解释。”
她蹙着眉仰头,企图先发制人。
此时稍微离得近了,才真正看清男人的容貌。
微长的刘海下是皓月般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和利落的下颌有种不明的压迫感。
男人很高,低头看庄阮时,纤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阴影,双唇微抿,又显出些淡淡地脆弱。
庄阮接触过不少艺人,自认对各类帅哥都有点视觉免疫。
但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很特殊,外形锋利,气质内敛,二者相互矛盾着,构成了一座冰山。
他英俊的外表就像那冰山不经意露出的一角,而藏在水下的东西…竟让她有些熟悉。
对方没有答话,任庄阮愣了一秒。
“咳…我们见过吗?”庄阮语气依旧有点凶。
依托着诡异熟悉感问出的问题,出口才发现像是渣女搭讪。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男人似乎将视线又靠近了庄阮一点,眼神中带着探究。
片刻后,他抬头对夏小凡说:“如果这位女士把这个摘掉,我可能会更容易找到答案。”
摘掉什么?庄阮下意识后退小半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夏小凡就从庄阮身后出手,撕下了她的画皮——一张已经半干了的老虎图案面膜。
面膜下是一张和夏小凡有些相似的脸:柳叶眉,杏核眼,小巧精致的鼻子下面是略显单薄的嘴唇。
虽然两人在五官上略有相似,气质却大不相同。
外甥女清纯,小姨明艳。
庄阮的眼尾有些上扬,眼角还多了一颗泪痣,抬头看人时,本该自带娇嗔,偏偏眼神又清冷直白,反倒中和了娇媚,多了些飒爽。
庄阮看着被扔在一边的面膜,心里慌得一批。
这架还没打,先在帅哥面前丢了个人,气势上瞬间矮了半头。
“小姨,这个人偷拍我,被我发现以后还狡辩。他说我长得像他以前认识的人,我带他回来认认。”
夏小凡语气不屑:“什么时代了,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她自幼奉爱因斯坦为男神,崇尚智慧之美,显然并没有被这个偷窥狂的外貌所打动,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判断。
“这世上我和我小姨最像了,难道你认识的是她?”
庄阮听着这连珠炮一样的质问有点发懵,好像没法在短时间内把“偷拍”、“狡辩”、“以前认识”这些词汇在脑中组合成可以理解的句子。
她机械地又看向面前高大的男人,企图发掘出一丝真相。
此时男人也在看着刚刚露出真容的庄阮。
他眼神中没带什么情绪,似乎只是想要从庄阮脸上找出什么,却又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