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广场炎帝坐像钱祭坛插满了香柱,几株一千年左右的龙鳞松挂满了祈福的红布条。
商时序拜完神殿里的神像,手持红布条来到龙鳞松树下。
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柳哥哥,你在看什么?”
猝不及防听见徐璎的声音,商时序睁开眼睛,往左边看去。
龙鳞松枝条下的红布条繁密厚重,长长飘荡下来的布条隔开了祈福的人流,柳南絮高过挂布条的松枝,半张脸被挡住,只留一双眼睛与她对视。
而他旁边的徐璎完全让红布条遮挡视线,碍于闺秀风范没有踮脚或矮下身窥看。
商时序没有回避他们,也没有主动上前,只把手中的红布条挂上松枝,然而在转身离开时柳南絮叫停了她。
“时序。”
“时序?”徐璎疑惑的一声,“序姐姐?是你吗?”
徐璎绕过红布条,看到商时序那刻赶去拉住她的手,热切兴奋地道:“序姐姐,真的是你啊,好巧在这里遇见你,你与柳哥哥原来认识啊?”
柳南絮走路姿势不太自然,他跟在徐璎身后走,目光却一直放于商时序脸上。
巴掌大的小脸,樱唇琼鼻,朱唇皓齿,皮肤玉白通透无暇,使得眉间的花瓣胎记红嫣如棠。目光淡淡瞥过他的眼神清冷灵动,宛若空洞的木偶美人被赋予了灵魂,瞬间焕然了独属于生命的神采。
依旧是一成不变茭白的衣裙,依旧是精致的五官,柳南絮却觉得这张脸突然变得陌生,陌生得让他感到眼前一亮的漂亮。
商时序回徐璎:“有过交谈。”
柳南絮皱了眉,回想他们的曾经,忍不住搭上一句:“仅仅是有过交谈?”
他语气很轻,听着不像质问,一句话讲给两个人听,以至于只有商时序明白其中的含义,这也是柳南絮善用的伎俩。
如果今日与柳南絮同行的是别的姑娘,商时序可能会提醒几句,但徐璎本是他心爱的女子,她不想多管闲事。
商时序倒是奇怪,他不该在徐璎面前尽量掩饰吗?她看向徐璎,“话说,徐姑娘与柳公子才子佳人,双双携手来这,可谓羡煞旁人。”
徐璎噗呲一笑:“序姐姐你想岔了,我与柳哥哥小时候意外结识,再次相见甚欢,志同道合,今日刚结成义兄义妹的关系,特来神农氏参拜,是跟炎帝作证。”
商时序面色复杂地看向徐璎,没多说什么。
她与徐璎家室相近,前世的柳南絮宁可娶她贱作脚踏石,也不想利用对他年幼时有救命之恩的徐璎,怕他自己失败会连累徐璎,从始至终都将徐璎掩藏起来。
原来得鱼忘筌的柳南絮,竟也痴情无私,不是不能同享甘福,而是享福的不会是她。
如今认徐璎作义妹,想必是她未曾感受过的保护方式,但柳南絮怎么爱护其他人和她没关系了。
她假装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娘在主神殿等我,失陪了。”
柳南絮却不打算让她轻易走开,拦住她的去路,“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何缘故,你不能同我说说?”
他面色沉重,徐璎察觉到这两人间的怪异,可她想的是商时序将要成婚,而柳南絮紧紧追问,两人表面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徐璎嘴上嗔怪,话里却贴心道:“前些日子,我见序姐姐忙于店铺经营,中秋节不是三日后便到吗,这段时间序姐姐汲汲忙忙,也忘给我做马蹄莲口味的月饼,我想午时到你店铺跟你提一下呢。”
说完她看了柳南絮一眼,甚至都没提商时序中秋节大婚之事。
“是我考虑不周,怠慢了徐姑娘,今日实在是抽不开身,先走一步了。”商时序觉得有些厌烦,平淡地转身离开。
但她躲过了片刻,没躲过在店铺的时候。
柳南絮还端着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姿态,他样貌阴柔,又有干净的书卷气,不少女客人因为他而心花怒放地购买月饼。
“柳公子,你快些离开吧,我店里繁忙,没空招待你。”
“无碍,既然繁忙,我也好搭把手。”
商时序几次叫柳南絮离开,柳南絮却只是笑笑。
她看着他得心应手地站在店门口招待客人,不由低头深思。
她以为自己嫁给裴惊辞,柳南絮会就此放手,现在看来,柳南絮这人一旦付出,没捞到半点好处不会轻易放弃。
商时序捏紧手中的手绢,面上平静地移开视线。
……
中秋快到,裴商联姻的事已定,柳南絮明白自己再做阻挠也是徒劳无功,他目前身份低微,无权无势,一己之力改变不了商时序与裴惊辞婚礼的正常举行。
他摸到胸口未痊愈的伤处,心里偏偏不想让裴惊辞好过。
不远处驶来马车,裴惊辞悠然的步伐变得迟钝,他倏然将手中马绳仍给旁边的苦力工,急促地朝柳南絮的方向奔走。
他一把攥紧柳南絮的领口,拽到相对安静的巷子口,把人猛地抵到墙上。
“滚。”裴惊辞面露凶色,简言意骇。
柳南絮无所在意,温柔地一笑:“你看到了吧,时序不会因为你而与我分离,你以前送她东西,只能通过我才让她接受,如今也是,即使她与你订婚,嫁于你……”
裴惊辞不耐烦:“闭嘴。”
“你说,她暂时就算被迫于父母之命嫁给你,以后会不会因为我而与你和离?”
裴惊辞默不作声,眼底迸发狠劲,手下的力道愈加施重。
柳南絮感觉自己胸腔处的骨头快被他压碎了,闷声气短,却依然说:“你一个莽夫,孬货,只会空使力气,狂躁,好斗,有什么地方能让时序喜欢你?没有,裴惊辞,你没有值得她喜欢的地方。”
“我告诉你,商时序喜欢的人是怎么样的吧。”
“她喜欢,我这样的。”
柳南絮嘴角上扬,轻轻地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