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絮的语气悲沉至极,“是我看错了你,我本以为你与其他世家子弟不一样,不会用家世盛气凌人,你现在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让人寒心。”
商时序想能用说的劝退柳南絮,便不必要为以后留下麻烦,继续无情道:“你初到玄都,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吃穿用度,哪样没有我接济,现如今你指责我仗以高位瞧不起你,你都没得志,乃忘其本,忘人给你所益,至于有列实,无中生有,简直是捧高履下,为逆道德,数典忘恩。”
“我生而为人,往高处看是本能,我仰仗学识修养而高贵,我生而为官家嫡女,见识海面开阔,你有何理由让我向下兼容。”
商时序故意把话说得难听,她实在不想与柳南絮往后有何联系。
况且,她自己也是可矜而自傲,凭什么要将未来交付于要作贱她感情的人。她绝不允许自己有那样悲催的时刻。
“既然这样,是柳某贪心妄想,高攀不起商小姐。”柳南絮纵使眸中毫无笑意,却觉得商时序越来越鲜活,简直超出他预想范围。
他起身而走,背影笔直不屈。
最意外的是裴惊辞,他本以为她会指责自己,却没想到她会向着他。
柳南絮走后,他才慢腾腾地回头。
商时序见目的达到,坦然与他迎视:“裴惊辞,你听见了吧,我接受婚后两人不相爱,在你父母与我父母面前演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但我不能接受未来贫穷的日子。”
所以,她苦心经营店铺,并非临时起意地玩一玩,而是不相信他将来能有所作为,不能当作依靠,绞尽脑汁想各种月饼口味和新奇的玩意,就为了能养活她自己与家人。
商时序在他与柳南絮之间选择了他,却又不完全相信于他。裴惊辞感觉又甜又苦。
但他又苦中作乐。
起码,她在众多世家子弟中选择他。
商时序:“你要是嫌我虚荣名利心重,还有三日,你尚可退婚。”
裴惊辞:“……出尔反尔非大丈夫,我人品下限够低了,还说话不算数,我还是人吗?商时序,你就见不得我好。”
商时序:……
裴惊辞不解她:“你那么怕没钱干什么啊?你嫁给我,你爹辞官了都不愁,我家养你一家老小十世有余,没必要。”
居安不思危的安逸,他体现得淋漓尽致。
[为何浴血杀厮杀战场?当然是练练力气,回来跟柳兄抢你用的呗。]
商时序脑海猝然响起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前世她嫁了柳南絮,裴惊辞才随父出征,建功立业。
可这世,她选择嫁给了他,裴家如日中天,大玄朝海晏河清,他的二世祖日子无忧无虑,怪她杞人忧天情理之内。
商时序长话短说:“有必要,你家的钱终究不是我一个人的。”
裴惊辞:“铁人都没你铁,回过头,轻舟已过万重山,图什么。。。”
商时序轻道:“图以后,能有自立门户的本事。”
裴惊辞一惊:“你有和离的打算?!”
喊完他喉咙发干,又没什么表示,商时序估摸时候不早,款款提起衣裙下楼。
裴惊辞静静坐在原位,低低声说了反句:“……你真让我讨厌。”
下楼时,他看见她低头整理用力分装月饼的红纸,专注认真,她那么注意仪态的人,竟也没将肩上两缕散下来的发丝拨到身后。
穿堂风徐徐吹过,她的发尾轻微飘动,裴惊辞盯着她,心尖也似乎让发尾拂了几下,痒得麻乎,揉也不得缓。很难受,如何都看不到商时序有喜欢他一丢丢的苗头。
商时序察觉到他的视线:“怎么了?”
裴惊辞斜靠在楼梯扶栏,他不喜欢绕弯子,直接问出口:“就是好奇,我要是和你一样,才不会被你嫌弃吧?”
“和我一样干嘛?做好你自己……”商时序不再理他,弯腰去搬一筐折好的纸盒,然而她还没碰到框边,就见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伸过来搬走装满纸盒的大竹篮。
她一起身,裴惊辞轻松将竹篮扛在肩头,他没有说话,与平常一样帮她搬起大物件。
像是无事,可商时序仍察觉到他情绪暗藏的异常。
一般情况,他多少会耍嘴皮子怼她的。
她回过神来,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我没有嫌弃你,有和离的想法不过是觉得将来你会遇到更适合的姑娘,到时候我不会耽搁你们,我还怕你嫌弃我利用你,只看你家世。”
裴惊辞侧耳垂眸,“青梅竹马说这些。”
他仍没多说什么,把竹筐搬到高高货架上,转身就出铺门与苦力工卸货。
商时序站在他身后,望着来来回回他干活的轻快身影。
不由地想,真好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