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他赞道。
我的小脸又不出意外地微微地红了一次,不过心中还是感觉甜蜜蜜的,很是受用。天下谁不喜欢戴高帽子呢?
“谁也不会无缘无故请客的。”他道,这话倒是。
“嗯。”
“而且,”他又特别提到了这一点,“谁坐主宾,谁就有回请的心理压力,除非这个人不要脸,心里没数,习惯于蹭吃蹭喝。”
“那么,我们昨天就是属于白吃白喝喽。”我呵呵笑道。
“基本上算是吧。”他开心地笑道。
“不过我可不想白吃人家的,甭管我坐没坐主宾,只有这样,交往才能继续下去。”他话锋一转,又如此说道。
“那回头我也要回请他喽。”我举一反三道。
“最好回请一下。”他建议道。
“不过,也别离得太近了,”他善意地提醒道,“最好隔一阵子再请,这样匀溜地来,省得幸福来得太集中了。”
“好的,好的,”我连忙点头回应道,“细水长流。”
“而且,你如果回请的太着急了,就会显得你急于还人情,那就没意思了,这样坐会大幅度地抹杀你请客的效果,而且连带着搞得人家先前请的客也打了很大的折扣。”他继续柔和地教导说,听来很有道理,确实让我获益匪浅,真是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啊。
“人情不用急着还?”我道。
“聪明。”他又随口夸了我一次,我又脸红了一次。
“还得太急了,就没有人情了。”他一锤定音,再次确定道,给了一个简洁而又明快的答复。
“人情就是在互相麻烦当中产生的,增长的,巩固的,最后才难以忘怀的,明白吗?”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这话听着就有点意思了,不像前边的那么直白了。
“要是谁都不用谁,谁都不理谁,谁都不在乎谁,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他转头看着窗外,自言自语道,给了我一个清晰的侧脸,让我悄悄地欣赏,并默记于心底。
“那么,人生需要意义吗?”我调皮地问道,像个小兔子。
“当然需要啊,”他故作惊讶地回道,用另外一种效果更好的方式向我传授为人之道,即做人之根本所在,“如果你不给自己的人生找点意义,赋予它一点神秘的健康的色彩,那么你将会很快失去努力的方向,不明白下一步究竟该何去何从,迷茫,混乱,痛苦,纠结,徘徊等等,这些负面的情绪就会攻击你,消耗你,吞噬你,让你逐渐丢失生命的活力,最后变成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单纯的生物体。”
“这么说,人生都是被迫的喽。”我执拗地说道。
“对,包括赋予人生的意义,也是被迫的。”他非常严肃地回道,眼睛重又投向窗外,此话绝不像危言耸听。
“你想像风儿一样轻轻地吹着,”他像吟诗一样向我侃侃描述起来,浑身上下都弥漫着某种说不出来的忧郁的意味,“像水波一样微微地荡漾着,甚至像石头一样静静地立在那里,那都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因为你首先是会呼吸的生物,进而是哺乳动物,再进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要你还活着,你就完全没办法消极,完全没办法等待,你必须得奋斗,时刻奋斗,必须得不停地奔跑,努力地向前奔跑,这是你一辈子都必须得高度重视的人生课题,直到有一天你和这个世界分手了——”
“不过,即使是分手,也是被迫的,你完全左右不了这个事情的发生和发展。”他冷冷地说道,给我一种处在冰天雪地中的感觉,他很少有机会表现出这个样子。
“人的一生都打上了‘被迫’的烙印。”他有些悲观地叹道。
这让我想起了每个孩子都是哭着来到世间的这个事实。
“嗯,也许吧。”我模模糊糊地回应道,整个心绪也跟着衰落了,下降了,从而进入一种较为压抑和憋屈的状态。
我现在不关心这些事情,因为这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而且也没有深究下去的必要。视而不见是对的,有时候。鸵鸟政策也是必需的,有时候。人不用活得太明白了,有时候。
“哎,对了,那次黄成东请客,是在哪里?”我问。
“噢,是在南方之润大酒店。”他道。
他迅速明白了我的意思。
谁也不想在忧伤的气氛里呆太久。
严肃的问题不宜思考太久。
“名字不错啊 。”我赞道。
“老板是邓通的后裔嘛,”他开玩笑道,脸色也变得好看多了,是我想象当中的样子,阳光,开朗,健谈,气色很好,能支撑起全天的好天气,“脑子好使,人精明,会赚钱。”
“怎么就想到邓通了呢?”我在心中笑道。
“呃,邓通——”我嘴上嘀咕道。
“怎么,你不知道吗?”他问,有点不相信。
“在小说《水浒传》里,那个起穿针引线和推波助澜作用的死王婆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这话刚从他嘴里脱口而出,他立马就改了沟子,企图说点别的来蒙混过去,其心思之活可见一斑,我不禁再次笑出声了,“呃,算了,关于这个大名鼎鼎的邓通嘛,有一个不太好的也不太常用的成语——呃,算了,说出来有点难听——关于这个邓通嘛,反正就是个很会赚钱的人,他和范蠡、吕不韦、梁冀、石崇、沈万三、和珅、胡雪岩一样,都是历史上响当当的大富豪……”
“有钱人嘛,咱是理解不了人家的生活方式的。”他道。
瞧瞧他这话说的,这都是哪跟哪呀,呵呵。
“哎呀,这有什么呀?”我将两个浓淡相宜的眉毛向右上方轻轻地扬了一下,同时在心中小声地嘟囔道,“说起来不就是潘、驴、邓、小、闲这几个字嘛,我又不是不知道,真是的。”
“还有,吮痈舐痔,这个成语,不是吗?”我想。
算了,我还是努力保持一下淑女的良好形象吧。
“管仲是干什么的,我还知道呢,就是不适合聊。”我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