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说的谦虚,谢离却想起方才交手之时,她招式熟练狠厉,出手毫不拖泥带水,几乎与他打了个不相上下。
饶是如此,谢离也觉得,她兴许是没用全力的。
难怪上次能那么敏锐地躲开他的试探。
谢离倒也没抓着此事斤斤计较,刚要开口问她,忽然听见院中传来一些动静,是里面有人开口说话。
话音断断续续传过来的时候已有些弱,被风吹开更是听不见几句,可二人武功内力高,多少也能听得几分。
待及听到话中的“银子”“赈灾款”这些字眼,盛怀宁与谢离一怔,随后齐齐悄无声息地进了院子,贴近到屋子前的墙壁上。
里面自然是凉城县令在说话。
屋内并不亮灯,他的声音倒少了白日里的谦卑与随和,隐隐约约透出几分愁绪。
“如今太子和盛相都在此处,还是要早些想办法将这批银子送出去。”
跟着回话的是他的夫人。
“大人莫急,如今人人都盯紧着,那东西放在府中倒也安全,妄动若是惹了猜忌就不好了。”
“盛相和太子都是聪明人,此番齐齐聚过来,也可能是早就听了风声等着找这批赈灾银。”县令说着又叹了口气。
这银子他未曾得多少好,都落到了别人手里,偏生他还脱不开身,担惊受怕。
一旦被查出来,这私吞银两可是大罪,若是魏家将他推出去,他背后可就实实在在没人保他了。
夫人是个温吞的性子,闻言蹙眉,有些埋怨。
“当年大人就不该答应了来这。”
她语气并不算好,甚至带了些对魏家的厌烦。
“明明早知道这地方日后是要废弃的,什么外人瞧着风风光光的活计,实则咱们全做了魏家的踏板石。”
“不能这样说,好歹这些年,魏家也许了咱们不少好处。”
这地方虽然贫苦,但他们的日子过得可不贫苦。
夫人听罢却更不屑。
“好处是有,比得上咱们当年帮魏家那一件事,可连皮毛都算不上。”
那一件事?
盛怀宁和谢离都注意到这句话的意思,顿时更上了心去听。
“不如等水患的事了,让魏府那边替您换个地方办事?”
夫人这话显然说到县令心坎上,他也有些犹豫。
“只是……他们能应吗?”
“如何不能应,您当年帮着他们,借天灾干旱之后,将城中那批往外接管水运的年轻人都处理了,让剩下的年轻人得了风声逃的逃跑的跑,才成了后面的周全。
这一条水路不曾废弃,如何能让魏府得了方便,将连通京城的水贸移到了另一条自己的水路上,这几年岂止得了几十万两的利益。”
夫人埋怨的话传入耳边,盛怀宁霎时心跳一滞,下意识攥紧了衣袖。
四年前……
凉城县令来接管凉城县,凉城县水贸就此落没,原来不是巧合。
是魏府和凉城县令借天灾掩饰将这一批管水贸的年轻人都处理了,才彻底废弃了这一条路!
魏府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为何这么大的事,县中几百年轻男子悄无声息地死去,竟然京中没有得一点风声?
这些念头在盛怀宁心中转过,她紧紧抿唇,只觉此事疑团越来越大。
未曾想她只是想揪出赈灾款被私吞一事,竟然撞巧知道了这么大的事。
四年前凉城县干旱之后,那一条路上的水贸便由魏家顺水推舟提出转到了城东的一条河上,自此后水贸虽也繁荣,但每年朝堂上见的银子却不如在凉城县的时候多。
原来这些银两……竟然全到了魏家处吗?
这些事……皇室就能一点不知晓?
这个念头一出,盛怀宁顺着夜色瞥了一眼在她对面站着的谢离。
谢离隐匿在暗色里,眼中神色晦暗不明,但盛怀宁依稀感觉的到他身上的冷然气息。
未等她多想,屋内的声音已被县令打断,他似有不悦。
“过去的事了,莫再说了,言多必失。”
夫人只能止了话,屋内就此安静下来。
屋外二人也退出去,离得院子远了,谢离才开口。
“今夜之事……”
盛怀宁当即明了地道。
“太子殿下放心,臣女自然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兹事体大,没有落定证据之前,她不会傻傻地开口给别人抓把柄。
谢离眼神微顿,随即颔首。
“此事涉及朝政和魏府,魏府之人狠辣又敏锐,盛小姐还是小心查证,避一避风头才是。”
这话表面上是处处为盛怀宁考虑,但她何等通透,自然从中听得出谢离的意思。
是让她离这件事远一些。
盛怀宁不见恼怒,一张貌美姝丽的脸上浮起些笑,她蓦然压低了声音喊谢离。
“太子殿下。”
谢离看过去,见得她眸子里溢出几分光亮与漫不经心,紧接着缓缓道。
“风头并非避就能避开的。
你我并非敌人,臣女和盛府也不沾惹半分不该沾惹的,太子殿下无需防备臣女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