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栋砖红没有外墙的破败大楼,共五层。
虽然此时已是半夜,但几乎每一扇窗户都还亮着薄弱的灯光。
这栋楼单独立在郊外,是真正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不是高引开车带她来,木元知打死都不会知道这还有一个场景。
一进门,嘈杂声立马涌来,只见大厅里三五成群地全是约莫二十左右,画着全妆的青年少女。
他们全都举着手机,乐此不疲地对着屏幕故作大笑聊天,然后飞快地从楼梯下来进入左侧超市,又拎着一包便宜能饱腹的速食窜回楼梯。
人来人往而互不打扰,这简直就是一个简陋版的直播小镇!
跟着高引走到前台,那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歪着头打盹,听见来人后眼睛都不睁,直接从抽屉里扔出两个钥匙,不耐烦道:“一晚两百,住就交钱。”
还不等二人动作,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惊呼,木元知转身看去。
只见楼梯上一个男人厌弃地抱着个什么东西往下跑,而两侧人则纷纷捂着鼻子给他让路。
临近了,瞧清他怀中东西时,木元知瞳孔霎时一震,那分明就是一个人!
可那人早已浑身僵硬,裸露的皮肤上也遍布淤青尸斑,一瞧便是死去多时了。
“又死老娘这一个!真晦气!”
木元知闻声回过头,前台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气急败坏看着那男人,又由不解气地啐了一口,“那死人味好几天都散不净,怎么就不死外面呢!”
骂完又横着眼睛看回来,“你两到底住不住,我还得收拾屋子去呢!”
“住,住,开两间!”
高引忙从兜里掏出四百块钱,拿了钥匙就带着木元知上楼,“301和302,正好都是三楼,你想住哪间?”
木元知被拽上楼梯,刚走两步就听见楼下人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惊呼,“我直播间刚才突然冲进来三百人!他们都在问那人怎么死的,你们谁知道啊?快点透露一下……”
她站定回过头,大厅里的人全都一扫方才的疲倦,面上根本不见丝毫恐慌或者同情,全都是猎奇。
“住305那个,身上钱都花没了也没出名,就活不下去自杀了呗!”
“不是听说她都签了公司吗?但是据说公司合同不太公平,她想解约又赔不起,这才死的!”
“是不是那天参加了个酒局,然后一晚没回来那个小姑娘啊!”
木元知沉默收回眼,踩着的木质楼梯发出吱咯吱咯的声响,但又全部被楼下渐大的讨论音量覆盖。
无数探讨声随着楼层渐高而混到一起,最后彻底听不出个数,走上三楼,木元知接过302的钥匙,往走廊尽头走去。
路过305时,木元知侧眼瞧了一下,那屋内已经聚了一堆人。
他们全都拿着手机到处去扫,嘴里还纷纷振振有词,什么半夜会来探险的,什么哭诉姐妹情谊的,甚至还有借此充当人生导师的。
一条命的消散并未换来祭奠,而是炸出各色百态求声明的嘴脸,木元知只觉得讽刺和苍凉。
她不想在看,只想赶紧进屋。
结果刚路过305就听见一声轻蔑从门后传来,“就她那样吧,还真以为自己是第二个安采洁啊!活着时候脾气大的勒!跟那姓安的一样天天顶个臭脸!”
“甜姐?您认识安采洁?”
听见安采洁的名字,木元知下意识放缓了脚步,又听见那女声冷哼一声。
“呵,安采洁没火的时候,她还得管我叫声姐呢!你们看她现在一天笑眯眯的,其实私底下脾气又臭又硬,也不知道那群瞎了眼的喜欢她什么!”
说着说着,女声有点抽噎,“我哪点不如她?凭什么她一路红火,我就这么倒霉!甚至她住过的506那间房都被围起来供人观赏,凭什么!凭什么!”
506?木元知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地点,正要再听些信息,那两个人已经走远了,木元知只好拧开房门进了屋。
一打开门一股灰尘气息的霉味立马扑来,木元知挥挥手,一抬眼就将狭小的房间扫视完了。
木板墙的隔音并不好,走廊外的吵嚷声就像是还在耳侧。
尽管这里很简陋,但目前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木元知已经很满意了。
木元知疲惫的陷进椅子,单手摘下眼睛揉着鼻梁,方才大厅里一闪而过的画面突然就清晰地显现。
那姑娘的粉色圆润的美甲还是新做的。
可还不等新甲长出来的,她这个人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在了阴冷潮湿的旅馆。
而死后,她都未得到一份哀悼或悲伤,只有满满的嫌弃和好信的打探。
一想到这,木元知的心口就堵得发闷,她张开嘴轻喘了口气却仍然无事于补。
前世等死时的情景骤然闯进脑中——
昏暗无光的病房,冰冷潮湿的病床,还有走廊里无数过往的脚步声。
她绝望地躺在黑暗中,透过门缝看着那些匆匆步履,可没有一个人为她驻足。
她只能感受着生命和温度的流逝,一点点在恐惧和无助的折磨中被拉进彻底的深渊。
身体像是被浸进了寒冰内,就和前世死前一样。
太冷了,她想。
【木元知?你别睡!】
恍惚间她听见有声音响在耳边。
谁在说话?这世上还有人会关心她吗?
【木元知,你现在身体机能很差,你必须保证情绪的稳定!否则你会被世界侵蚀的!醒醒!】
木元知半梦半醒抬起头,眼前依稀有一团人形黑雾在动,她抬起手,试图摸到身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