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你、了！”

啪！

在打好的算盘付诸实践前，骨头突出的苍白手腕已经被精准地一把抓住。

……被埋伏了。

根本不用看都知道是谁，之前一方通行也一直在躲着对方，然而此时此刻，他还是没忍住放任自己目光向对方溜去。

仅仅到肩部的茶色短发并没有扎起来或是怎么处理，但学校制服已经换成了白底红线的学校体操服。御坂美琴一只手叉着腰，抬着一边眉毛，像是很严肃一样地看着他。

“昨天的消息你收到了吧？我这里可是有‘已读回执’的。”

当然收到了，但是没有回复——不然的话，这家伙下一步可能就会追问他躲在哪，甚至紧接着改变主意要把他从藏身地拖到阳光底下也说不定。

“……根本没那种东西，你在诈老子？”一方通行用另一只手按下自动售货机上的按钮，“老子在睡觉啊……是那个小鬼告诉你老子在这的？”

“没那回事，是御坂美琴大人分析你的习性后得出的结论，目前看来是完全正确。”美琴松开他的手腕，歪着头看着门外的阳光，“好了，那些孩子那边最后之作会去说，买好的话现在跟我出去见爸爸妈妈。”

“啊？突然提这种要求，你大脑不正常吧？”

“那孩子没跟我住在一起，再怎么说也没法解释啊！不想被感谢的话就按那孩子说的好了——‘良心发现的研究人员’。放心，不会让你跪在地上忏悔的。”

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这家伙根本没敢跟他对视啊。

一方通行垂下眼皮看着刚刚抓过自己的那只手，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现在该嘲讽她还是追问点什么，对方已经先一步小声地解释起来。

“我只是感觉……‘一码归一码’吧。后来你做的那些事……有一些明明是属于是我的‘义务’……这些再怎么也是要表示感谢的。再说了一起经历了很多事之后……总之这种时候把你丢在这，总觉得很难以忍受。”

应当说并不是意料外的话，听到这些的时候一方通行内心也相当平静，但很难说和抓得相当紧、相当坚定的那只手有多少关系，总归之前几天的抵触和烦躁莫名地消失了。

于是从出货口拿出冰凉的无糖黑咖啡后，一方通行跟着对方拉力的方向向医院外走去：“只是下跪的话也太轻了吧。”

“啊？你倒是很有觉悟！那么，听好了——还有就是每个白天我们的日程都很满来着，那孩子现在已经去准备参加小学女子组的拔河比赛了，再过半个小时我也有团队项目要参加，所以午饭之前爸爸妈妈就交给你了。”

“老子可不会聊那些天气之类的‘普通话题’。”

“现在可是大霸星祭，没人会在这种时候讨论‘普通话题’！只管给爸爸妈妈解释转播镜头里那些家伙都是什么能力就没好了，这个应该难不倒你吧？”

这个确实很简单，但相比之下……跟“受害人家属”该怎么相处啊？

一方通行支吾地答应着，一路被拖着跑过半条拥挤的街道，最终在某个相对空旷的街头大屏幕前的街边花园旁停住了脚步。

一对夫妇已经站在那了——看起来跟“初中生的母亲”的身份相比年轻过头的女人，从长相和头发、眼睛的颜色来说都跟把他从医院拖走的家伙相似度相当高；然后是身材高大、让人很有压迫感的看着像是商人的男人，像是来度假一样穿着花纹衬衫。

“那个，爸爸、妈妈，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起过的……呃，被美和的可爱打动的前任反派。”美琴态度亲密地走上前，用拇指越过肩头向后指着，以相当有创意的用词介绍起来，“这家伙叫一方通行，虽然是个高中生没错啦，但没参加任何运动项目，因此我和美和都在比赛中的时候就拜托他带你们到处走走了！”

一方通行努力调动大脑里自己几乎从来没用到过的“和朋友的长辈打招呼的方式”之类的知识：“呃，上午好，……御坂先生、御坂太太。”

御坂太太眨眨眼，八卦兮兮地笑起来：“上午好。一方通行君对吧？果然是你啊——之前我和小美琴视频通信的时候她就在你家里，还记得吗？”

“啊？哦……是啊。”

“那个时候果然实际上是去看望美和的吧？说起这个，这两个孩子真是给您添了很多麻烦。”

“……没什么。还有，我是晚辈吧，所以不用对我用敬语。”

“再怎么说也是照顾了我们的两个女儿啊，致谢还是应当的。”御坂先生微笑着颔首，“那么，今天上午也要拜托你了。”

“噢。”

御坂美琴依然站在他斜前方，因此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从背影来说，这家伙的肩背部肌肉跟刚刚相比明显放松了不少。

果然，很快她就语气轻快地转过了身：“好了，那么上午爸爸妈妈就交给你了！我参加了第五项目的借物竞走，现在要赶去起点附近了。虽然是没什么观赏性的比赛……不过也说不定会有转播。”

……就这么轻松地不加叮嘱就选择了完全放心啊？

该说是她心太大？还是说……

“信任”这个词在大脑里一闪而过，一方通行迅速压下了险些浮现在嘴角上的微笑。

“知道了。”

事实证明，健谈的特性和脱线的思维可能和DNA有着密切关系——在继御坂美琴本人、御坂美琴的诸多克隆人之后，一方通行再次在御坂美琴的母亲面前感受到了“难以作答”的情况。

——最初还是在说最后之作的事，某些最好不要提起的事件统统被模糊成了相比之下已经十分无害的“克隆level5的研究”，于是最后之作的住址解释起来也变得十分轻松。

“毕竟她是‘研究成果’吧，担心有蠢货会想对她出手，所以不盯紧点果然不放心。本来也考虑过给她租住附近的公寓，但那个小鬼也想申请常盘台的，考虑到很快就要升学了所以没有多此一举。”

御坂先生已经表现得十足十个关心“女儿”的家长了：“常盘台的话印象里是对能力等级有限制？美和的能力说是……level3，对吧。”

“对，已经到达了常盘台的准入门槛。考虑到那家伙……呃，考虑到御坂姑且也算是‘名人’，美和入学应该不会有太大困难。”

在回答这些关于学校之类的问题的过程中，一方通行能感受到御坂太太审视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而在以上谈话略微告一段落后，果然她摸着下巴发起了新的话题。

“所以，小美琴果然会经常去你家里看望小美和，是吧？甚至借宿可能也会很常见？”

停顿。

接着一方通行听见自己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没有。那家伙的宿舍有门禁——”

夫妇二人毫不遮掩地对视一眼，接着御坂先生笑起来：“很可疑的停顿啊，一方通行君。美琴那孩子和妈妈一样爱操心呢，怎么可能不去看望？”

“因为……因为会定期一起吃晚饭来见面。休息日她也会带小鬼出去玩。当然跟老……我没什么关系，‘姐妹时光’，大概就是这样吧。”

御坂太太揶揄地抬起了眉毛：“诶嘿……”

就算四个克隆人跃跃欲试要往他脸上涂东西都没让人感觉到这种程度的棘手。考虑到对方的“长辈”身份而无法恶言相向，一方通行头疼地把目光转向前方的转播大屏幕，随即带着“得救了”的心情主动转移了话题：“现在在转播小学组的汤勺比赛啊。第三跑道上的就是那个小鬼没错吧。”

参赛选手的半路父母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

“果然是呢！啊呀呀，小美和看起来果然和小美琴小时候一模一样呢，连那种很有干劲的表情都几乎一模一样。妈妈我还真是很怀念呢……爸爸也是这种感觉吧？”

“是啊，只是看着都感觉狠不起心了呢，更何况这孩子又那么乖巧。虽然她的年龄大概不能直接计算，但不管怎么说……十一岁吧？等大霸星祭结束后给美和补上这些年的生日礼物吧，妈妈认为怎样？”

“那当然是同意啦！”

大概是意识到旁边还有其他人，御坂太太随即对着这个“其他人”微笑着解释了一句：“虽然严格来说是刚刚认识没多久，但说什么也做不到把她当成是陌生人。既然美琴把她当作是妹妹的话……如果说当成是从小养大的孩子看待果然还是做不到，不过，之后也就是‘家人’了呢。”

“家人”什么的……是这种感觉？

一方通行有点不适应地轻轻“啊”了一声，继续看着屏幕上的转播。

参赛选手的学校和年级介绍已经告一段落，画面正切到发令员身上，整个环境里声音都静下来，连语气激昂的解说都屏住了呼吸。然后——

“砰！”

发令枪响起的瞬间，画面上穿着各种式样的学校体操服的小学生单手或是双手拿着盛着一个轻质塑胶球的汤勺，各显神通地向前方的终点线跑去。

“比赛开始！清音小学校的御坂选手一马当先，直接把其他选手甩在身后！静电力的作用下塑胶球被平稳地固定在汤勺上，看来瞬时发动而不需要积累的能力和其他选手相比确实有一些优势！不过其他选手也已经在拉小差距了！石桥小学的花崎选手已经赶上来……咦，等等，御坂选手似乎受到了干扰，塑胶球掉出了汤勺，因此不得不返回起点重新开始！”

“这是怎么做到的？让我们看一下回放画面——啊，「水流操纵」的花崎选手将空气中的水雾抽离并在御坂选手的汤勺里凝结成水流，使得静电吸附失效了，因此过轻的塑胶球瞬间掉出了汤勺！”

“玲兰小学的高桥选手也已经追了上来！而御坂选手已经重新开始……御坂选手很有目的性地冲向了花崎选手……电击！掺有杂质的水雾确实能够导电没错，而汤勺比赛中低于level4的对人攻击经过评估后是允许使用的！”

“花崎选手也退回了起点，但更多选手追了上来！场面开始变得胶着了，在场的其他选手似乎都开始通过能力预先进行防护。现在跑在最前方的依然是清音小学校的御坂选手和后起之秀玲兰小学的高桥选手！下一次交锋会在她们两位当中发生吗？让我们拭目以待！……”

屏幕上切了近景，穿着深蓝色体操服的小学生全神贯注地盯着手里的汤勺，大概是使用能力的缘故，本来就蓬松的茶色发丝在脑后扬起。

一方通行忽然想起了前一天御坂妹妹们吐槽的“暴殄天物”。

虽然那些家伙确实不得不待在医院的休息室了，但是……不管能不能获胜，至少这个小鬼能在所有镜头之下、开开心心地参加这种赛事吧？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就算她输到哭鼻子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了。

而当然，明确有学校归属的他一方通行，依然不会参加任何无聊的体育项目。

……吗？

——十分钟后，小学生的那位“御坂选手”不负众望地拿下了清音小学校开赛已来的第三个胜利，而御坂夫妇相当振奋地打开了美琴的日程表：“说起来，小美琴参加的比赛也已经在进行中了吧？借物竞走什么的，去年好像也参加过，那孩子一直跑得很快呢。”

“呃……是吧。是那个会抽到各种奇怪的物品列表并要求带到终点的比赛吧？”虽然他没有参加过，但前一天充当“法官”的过程中，网络上提及的各种奇葩项目已经被那几个御坂妹妹讨论了个遍，“听说甚至会有‘指定项目的参赛者’这种项目……”

简直像是要证明这样的说法，话音还没落的时候，不远处的位置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叫。

“啊！一、一方通行前辈！今天果然是我的幸运日吧！”

真是不幸，是相当耳熟的声音——一方通行向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而发出大喊的、御坂美琴的那个小鬼朋友已经满头大汗地冲到了他面前。

黑色的长发现在扎起来了，穿着的也是陌生的体操服，不过作为一个只是不留意而不是脑袋不好使的正常人类，一方通行很快认出了在美琴嘴里出现频率相当高的小鬼之一：“喔，佐天……是吧？看起来你还在比赛中吧。”

“所以才说是‘幸运’啊！”

佐天兴冲冲地伸直手臂，而手心里一张边缘已经汗湿的纸条上印着整齐的打印体——

大霸星祭第七学区第五项目·借物竞走中学女子组·物品需求清单：level4及以上等级未在比赛中的高中生。

“本来认识的level4的高中生就已经很少了，更别提能力等级高的大家现在都在赛场上了！本来还想这次一定会输掉和御坂学姐的打赌了，没想到人家太幸运了，转过弯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您！”

不祥的感觉沿着后背开始攀升，一方通行不动声色地向后移动了半步：“你说的‘幸运’的意思……”

“啊？这还需要问吗？您是高中生没错吧？能力是level4及以上没错吧？根据御坂学姐的情报您也没参加任何项目没错吧！”

“拒绝！‘借物竞走’这种东西一定得取得对方同意才行吧？老子拒绝！嘁，到底为什么会指望老子掺和到你们这种幼稚的——”

佐天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自下朝上逼视着他，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意思就是说，击败御坂学姐的机会也不想有对吧？”

“哈？别以为这能打动老子，想打败那个家伙的话老子随时都可以做到。”

“那么，我跟御坂学姐约好了输掉的一方要亲手制作书包挂饰——这个您也不想要？”

“……那家伙还有这种技能设定？”

球形的流动摄像头正在靠近，参赛选手抬抬眉毛，很有保留地闭上了嘴。

又不是初中女生，一方通行对于“书包挂饰”这种东西并没有什么需求，更别提御坂美琴制作的玩意儿多半只会是各种造型的绿色青蛙什么的……

但是，等等，如果能搞到那玩意儿的话，她的那些“妹妹们”会嫉妒到哭出来吧？前一天整张脸都差点被乱涂乱画的仇就可以好好报复了。

两秒钟的犹豫后，一方通行转向了不远处笑看着这场交涉的御坂夫妇：“那么老……我先——”

“多余的话过后再说，现在——出发！规则限制使用能力加速所以请您务必不要使用能力，多谢了，前辈！”

上臂被铁钳一样的手抓紧了，下一瞬一方通行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几乎倾斜了四十五度，而两条腿后知后觉地顺着向前移动的速度开始倒步。斜前方的初中生头上绑着的布条像旗帜一样飘了起来，少年只来得及停止了所有能力作用，接着能做到的就只是踉踉跄跄地努力跟上对方的脚步。

很快肺里的气体被消耗得干干净净，甚至他感觉自己下一步就会跟那两根布条一样飘起来也说不定。

……结果怪力女的朋友也都是这种体育细胞比脑袋更发达的肌肉狂人？这个女人的跑步速度也跟“正常初中女生”不沾边了没错吧！

“我、我说，别跑那么快……”

“不跑快点的话绝对优势就要丧失了，没听到解说在说御坂学姐已经找到了‘目标’吗？！倒是您，前辈，再怎么说也是高中男生，还请再跑快一点！”

“还要怎么快啊，你是在整老子吧，佐天！”

已经完全是在被拖着前进了。这个该死的项目的终点也不知道到底在多远的地方，一方通行被拖着跑过一条街、两条街……最后拐进可能第六条或者第七条街上时，道路两侧出现了悬挂在路边的遮挡，之后的观众比刚刚变多了，几乎听不清的狂喊乱叫也忽然加倍，解说的声音几乎就在“轰轰”乱响的脑袋旁边响了起来。

“栅川中学的佐天选手已经进入了最终的冲刺直道！‘level4及以上等级未在比赛中的高中生’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目标，然而佐天选手以绝佳的运气寻找到了绝佳的借物对象！根据最新的查询结果，长点上机学园的level6并没参加任何比赛项目，因此完全符合以上所有要求！”

“而常盘台中学的御坂选手紧随其后！御坂选手的借物要求为‘赛程第一天没有任何项目的初中生’……意思就是说抽到最高难度的两位选手竟然成为了胜利的争夺者？！不过相比佐天选手的运气，御坂选手似乎更有目的性，在发令枪响起的瞬间就朝着和大家不同的方向冲了出去！那么御坂选手携带的是……同为常盘台中学的食蜂操祈同学。也、也就是说这条街道上现在有三位level5及以上的能力者吗？！”

“御坂选手赶上来了！但是……冲线！栅川中学的佐天选手击败了level5，为栅川中学摘取了本届大霸星祭的第一场胜利！咦，绝对能力者似乎倒下了，请运营组过去看一下……”

砰！

倒地的前半秒，之前关掉的能力重新开启，一方通行彻底失去平衡，重重砸在跑道上，过了几秒钟才有力气抬起沉重的胳膊，压压住了自己被汗水湿透的额发。

“该死……”

已经连用四肢去爬都没力气了，但为了避免“绝对能力者被迫参与女子组借物竞走后昏厥”之类的糟糕传言，一方通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没事”，挥挥手赶开了凑过来看情况的运营组和跑来道谢的佐天。

秋天的阳光灼目地打在脸上，少年挪挪手臂，想要把眼睛一起压住，但在他完成这个动作之前，光线已经被挡住了。他睁开一只眼，首先看见的是向自己飘下来的一根茶色的发丝，接着是带着汗迹的一张精神饱满的脸，和一张没有汗水的、他并不算很熟悉的、精致得像洋娃娃的脸。

前者也就算了，后者这种明显是跟来看热闹的家伙又算哪样？要忍住不把这种无关路人灭口实在是需要毅力啊。

一方通行有气无力地又把眼睛闭上了：“……要笑就笑吧。不过你是输了没错吧，‘赌注’佐天让给老子了。”

“哦，那个啊，你随便提要求好了，两周之内制作完成给你。所以想要什么图案？呱太系列你可以任选，罐装咖啡logo未免太没创意了，但你想要的话也不是不行。说起来你还算不错了，至少是靠两条腿移动过来的，我可是把这家伙从学舍之园一路抱到终点的！”

“哈？不要说得好像人家缺乏跑步力一样，还不是御坂同学突然劫持了人家说都不说一句话就跑掉！”

“不然的话现在我们可能连学舍之园都还没出吧，食蜂操祈同学！还有这种时候就不要说这种话了，常盘台可是输掉一局了啊，输掉了！”

“那么御坂同学刚刚就再跑快一点好了！反正你的肌肉力已经高到顶点了，再惊人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吧！”

“再说一句就把你杀了！——还有你，还站得起来吗？倒是也理解你这家伙不想被人看到被抬走这种场面……我可以叫爸爸妈妈过来搀你哦？”

第五位的女人毫不掩饰地发出“扑哧”的笑声，一方通行长长叹了口气。

“老子再躺几分钟就好，倒是你这家伙，走在路上被人谋杀的话老子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不过那个图案老子想到了——‘一方通行大人痛揍平胸初中生小鬼’，就这个好了。”

“……在这修理你的话可能会被流动摄像机拍下来，所以这笔账之后再算。好了，我先走了，之后还有项目要参加呢，拜拜。”

下巴的位置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接着挡住阳光的身影消失了。一方通行伸手过去，把被塞在颈侧的冰镇能量饮料拿在手里，仰面看着那个红白色相间的身影走出了自己的视线。

一整天密集的比赛日程最终在接近傍晚时结束，夜间巡游是跟黑子她们一起度过的，而在此之后就又到了“御坂家的家庭时间”。

然而，跟前一天相比，常盘台中学探视家人专用酒店顶层的家庭套房里又多出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这、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啊，爸爸？！先不说他是以什么身份住进来的，总共只有两个房间，根本没有地方给他住啊！”

“因为这孩子是孤零零一个人，妈妈感觉实在是过意不去，于是邀请他过来住。”已经换上酒店的浴衣的旅挂很不见外地拍着坐姿难得拘谨的、同样披着浴衣的一方通行瘦骨伶仃的后背，“至于住宿的话，妈妈会和你们两个挤一间。”

……这算什么，“母爱泛滥”吗？虽然把这家伙自己丢在一边确实有点可怜了，但是……

该说不愧是妈妈啊。

美琴腹诽着看了看一方通行，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从有点过热的脸颊上转移；而最后之作已经顺畅地接过了话茬：“母亲大人是在用浴室吗？那么等母亲大人用完的话御坂和姐姐大人再去用！之后的话要一起玩纸牌吗，父亲大人？御坂一直想玩‘正常人的纸牌游戏’呢！”

旅挂有点不解地向美琴看过来。

“因为纸牌的话多少也跟‘计算力’有关系。”美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一方通行，“我跟这家伙的计算力应当算是……比较高，也就是说我们跟这孩子玩纸牌的话，除非故意让着她，不然想输给她都很难啊。”

“原来是这样。说起这个的话……”旅挂礼貌地把一方通行拉进了话题，“一方通行君是这些孩子里排名第一位的来着吧？”

“确实是这么回事。”

“‘绝对能力者’什么的我就算在外面也有所耳闻，不如说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各种媒体的人们话题。所以，也是从我家美琴这个等级升上来的吗？”

“……是。”

“那一定下了很大工夫啊。”

对话已经以光速偏向了不可预知的方向，一方通行沉默地坐着，目光钉在面前的茶几上，整个人都少见地透着“不知所措”的情绪。

……总之得赶在这家伙自戕谢罪之前阻止他！

就算没有任何目光接触也感受到了对方的求援，美琴急忙岔开了话题：“真是的，爸爸，这些东西都是涉密的啦，涉密的！所以说纸牌在哪？或者我记得这家伙说起过‘人狼游戏’什么的……黑子的家人就住在走廊另一头，反正也是打发时间，我来问问黑子和她的家人要不要一起吧？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最后之作，这里就先交给你。”

“喔，那么要准备零食和饮品吗？御坂——”

简直像是逃命一样，一方通行抢先一步站了起来：“我去买好了，再怎么说也没有让小学生破费的道理……失陪。”

女孩眨了眨眼睛，顺畅地把自己的座位换到了御坂先生身边刚刚一方通行坐的位置。而少年和少女一前一后走出房间，厚重的屋门关上的瞬间，前者轻声说道：“……对不起。”

“好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赖在这的。不过妈妈也只是关心你啦，爸爸刚刚应该也只是想找个话题夸赞你一下。”美琴活动着手臂，大度地歪了歪头，“如果不自在的话我倒是可以掩护你跑掉，可以随时向我求助哦。但是，这种氛围下，甚至连最后之作都顾不上理你的话，未免也太可怜了吧？”

“嘁，说不上什么‘不自在’……不过老子对什么‘家庭氛围’毫无经验，就是这样。”

美琴稍微放慢脚步，跟对方并排走着，用眼角余光快速观察了下对方的表情。

很平静，没有抵触，目光有点茫然，但看上去也并没怎么苦恼就是了。

所以，继续把他拖进这种“家庭时光”的话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样一比的话更可怜的果然还是那些甚至不能跑出来看夜间巡游的孩子们。大霸星祭结束后从这家伙口袋里榨出来至少十人份的甜点向那些孩子谢罪好了。

这样想着，美琴在楼梯口停住脚步，在走廊之外遥远的烟花声中轻松地笑了起来。

“那么请帮我带菠萝椰子汽水，黑子的话应该会想喝清茶。拜托你了，一方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