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袁妁念的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市越走越偏,在黄土小路边的一家破烂围栏茅草屋前停了下来。
蹲在屋门口拿着树枝画画的小女孩最先发现了袁妁念的马车,欢快地从屋里跑了出来,一蹦一跳扑倒袁妁念怀里:“袁姐姐你来啦!”
后面跟着个挽着发髻的妇人,见到袁妁念后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喊道:“囡囡别那么没大没小,快让袁将军进来!”
袁妁念笑眯眯地摸了摸怀里囡囡的小丸子头,温柔地说道:“今天囡囡乖不乖呀?”
“囡囡可乖啦!还帮着阿娘干了好多活哩!”
“袁将军,又让你辛苦来跑一趟。”妇人走出简陋的院子,拉过囡囡,“快来屋里坐坐吧。”
袁妁念转身将车厢里的一个布包袱和一锭五十两的银子递到妇人手中,“李婶,我将李回的包袱和书信带回来了,是我没用,没能将他活着带回来。”
妇人的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从袁妁念手中接过包袱和银子:“袁将军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儿能为国捐躯,是个英雄。
再说朝廷给的抚恤金,民妇心里有数,多亏了袁将军您的接济,我们家才不至于如此落魄。袁将军您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李婶,都是我应该做的,再有什么困难,你跟我说。”
“民妇已经知足了。”说着,李婶又抹了抹眼泪。
囡囡也仰着小脸望着袁妁念脆生生地说着:“囡囡也要像袁姐姐一样,长大了要成个大英雄!”
“好,我们囡囡也要当大英雄。”袁妁念笑眯眯地捏了捏囡囡圆乎乎的脸。
送完了李家,云呈烨又默默地跟在袁妁念马车后面去了另外几家,皆是战死沙场的士兵家,每一家条件看着都很艰苦。
都是穿着旧旧的衣衫,老人孩子挤在一间破旧的泥土屋里,抹着眼泪收下袁妁念带来的包袱和抚恤金,又感恩戴德地送走袁妁念。
云呈烨低头看看自己一身价值千金的衣衫和配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一家又一家的路上渡过了,袁妁念算了算时间,云呈烨跟了那么久,也该让他跟上了。嘱咐着马车又走回了闹市区,找了个街角刚转弯处便停了下来。
云呈烨一路也跟着到了街角,一拐弯迎头差点撞上袁妁念。
“嗨。”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袁妁念细声慢语地开口。
不知何时,马车已经离开了。
许是因为今天行程特殊,袁妁念没有穿平日里招牌的红色衣衫,而是换了件素白色的,隐去了些许凌厉感,而多了份柔和的淡雅。
“你在等我?”
袁妁念并没有回答云呈烨的问题,而是指了指前面一家街边面铺:“我饿了,一起吃碗面吧?”
放在往常,云呈烨是抵死也不会去那么不上档次的街边摊吃饭的,若是让别人知道堂堂云业国世子爷沦落到吃街边摊,定会被他的那些朋友们编排上数月。
可今天,许是被今天看到的场景刺激到了,云呈烨反常的并没有反对她。
袁妁念与云呈烨各要了两碗价值十文钱的阳春面。
袁妁念又摸了摸兜,将早就准备好的二两银子推到云呈烨面前:“答应你的事,你昨天揍倒了两名新兵,这是你赢得的二两银子。”
云呈烨低头看着这二两银子,心里微微泛起了波澜。
若是放在往常,这二两银子他是看都不看上一眼的,谁不知道他云呈烨世子爷出手最是阔绰,京城内出名的酒楼老板见到他就跟见了财神爷一样,点头哈腰伺候的最是殷勤,而他的那些朋友们也爱与他凑到一起吃吃喝喝。
他享受这种呼朋唤友一掷千金的感觉,置于其他的,他从未多想过。
可如今,这二两银子能买两百碗饱腹的阳春面,在那些寻常的百姓家里能足足用一年。
这就是袁妁念想让他看到的吗?
“朝廷给牺牲将士们的抚恤金是三十两,你每家都多给了二十两。”云呈烨终于问出自己跟了一上午的问题。
袁妁念没有隐瞒,老实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生在穷苦的家庭里,若是读不出功名来,当兵是唯一能让家里吃上饭的出路,他们是最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死的人。”袁妁念眼眸微沉,淡淡地说道,“李回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李婶也才三十五六岁。”
三十五六岁!
云呈烨一惊,想起李婶那有些灰白的头发和洗的发白的衣衫,他的母妃比李婶年长不了几岁,可李婶看着与他们家的老嬷嬷没什么两样。
“都是辛苦劳作的百姓,战争年代家里的男丁都被征了去,唯有女眷在家里一边盼着男人早日归来,一边赚钱操持着家事。他们都曾是我的部下,为了这个国家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若我不去帮衬着,孤儿寡母在这乱世如何撑得下去?
一个有能力的国主与将军,不会让打仗成为唯一和平的出路。”袁妁念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找到让大家都安居乐业活下去的方法的。”
云呈烨听着袁妁念铿锵有力的发言,看向她的目光已然变得不太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