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买完衣袍后，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垂落的云，高悬的星，无不暗示着明天是个好天气。
今夜刚好是上京一年一日的祈福日，摊贩拥挤着，人潮也拥挤着，明亮的灯火缀满了一路，远远望去，整个街道似是将要被燃烧起来一样。
一切如梦幻泡影。
李巍看着多种花样的糖人，酒窝在他的唇边若隐若现，他转头和元芷打着商量：“元姑娘，你想吃吗？”
人实在是太多，但大部分都是男子，偶有女子，也都在面上戴了层白纱，遮挡住面容。
李巍只好牵着元芷的袖子，以防两人被人群分开。
“但凭世子爷吩咐。”
“元姑娘，那你想吃什么样式的啊？”
元芷其实并没有吃过糖人，她纵使再沉稳，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姑娘，闻言，她好奇的看了眼糖人：“但凭世子爷吩咐。”
李巍的面颊鼓了些，似乎有些不高兴。
他扭过头和卖糖人的老伯说着话，手却紧紧的牵着元芷的衣袖。
他的手骨节分明，现在似是用了些力，手背面的青筋约隐约现。
元芷只当没发现。
她刚将视线从李巍的手上移开，抬眸时便直直的撞进李巍的眸子深处。
可能是因为花灯太亮，衬得他的耳朵越发通红。
元芷清晰的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元…元姑娘，我给你做糖人好不好？”
元芷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李巍径直坐在了老伯刚才坐的位置。
这是一头带架的长方柜，柜子下有半圆形开口木圆笼，里面一个小炭炉，炉上的大勺里已经熬制好了糖稀。
他垂着眸，拿起旁边的一根麦秸秆，挑上一点糖稀，在麦秸秆的一旁吹了起来。
元芷惊奇的看着糖稀快速鼓了起来。
等到糖稀鼓好之后，李巍用手沾满旁边的滑石粉，抬头望向元芷，笑意清朗：“元姑娘，你想要什么形状？”
他的眸光很亮，闪耀但不刺目。
元芷垂眸不敢看他，她听见自己说：“但凭世子爷吩咐。”
“哦，知道了，元姑娘。”
李巍话虽如此，却耸拉起了脑袋。
他手上的动作没停，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将小猫插在旁边。
李巍将油纸铺在花岗石上，拿起旁边的勺子，沾了些糖稀，便立马眼疾手快的在油纸上做起了画。
平常卖家常做些兔子和鸟类吸引客人。
元芷凑近看了看，才发现他画了个小狗，活灵活现的。
他画完之后，又立马拿起旁边的细棍将小狗粘了起来，放在旁边。
不一会，他便用画了只活灵活现的凤凰。
李巍长得好，画糖的架势像极了在上流书房内做画，周身的清贵气质也难掩。糖人摊上很快便聚集了许多人。
孩童不眨眼的盯着画看，长辈只好开口问道：“小伙子，糖人怎么卖啊。”
“不卖的。”
孩童也问：“哥哥，能给我做一个吗？我有钱的。”
李巍侧眸看他，酒窝越发清晰，瞳孔清亮，却摇了摇头：“不可以哦，这是做给那个姐姐的。”
长辈看了看李巍身上的衣袍，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姑娘身上穿得衣料，便不吭声了——上好的衣料，这两位估摸着是那家的贵人。
李巍抬眸看她。
这是个仰视的姿态，他却仍是笑得眉眼弯弯。
花灯摇曳着，落入眼前人的眸中，似是星火，也似是不灭的长灯。
他一手将糖人递给元芷，另一手做着画，得意笑道：“元姑娘，我是不是很厉害？”
“你很厉害。”
元芷说得认真又郑重。
她害怕别人听到她说得“世子爷”三字，于是用了“你”来代替。垂落的眸中似乎都映出了两个小小的影子。
李巍的手一颤。
因此，刚才问的那个孩童有了个免费但伤残的糖人。
孩童撇着唇，眼巴巴的看着元芷手中的糖人：“为什么那个姐姐手里的又好看又多。”
李巍的耳畔通红：“因为……”
他还没说出个所以然，孩童看着李巍拉着元芷的衣袖，鬼人精的转了转眼球：“我知道了……”
他拖长着话音，李巍的心被高高的提起。
“因为这个姐姐是你的亲姐姐。我也这样拉过我的姐姐的。”
孩童便说，便高兴的点着头。
李巍：“……”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孩子。
他耸拉着脑袋牵着元芷的衣袖离开了街道。
半响，李巍一言不发。
忽而，他抬眸看向元芷，声音认真：“元姑娘，你说，我们真的很像姐弟吗？”
元芷倒是没想到，他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想了想：
“世子爷，你是不是六月十四出生的，我刚好二月二十一。刚好比你大一点。所以，刚才的小孩子也没说错的。”
“按照年龄的话，我是长，世子爷刚好是幼。”
这样看的话，他还没到十七岁呢？
这话完全没安慰到李巍，他耸拉着脑袋。
如果头上有耳朵的话，估摸着连耳朵都垂了下来。
元芷的手指蜷缩了下，她连忙捏紧手中的糖人。
两人的身影连带着糖人的剪影都垂落在地面。
李巍似是不经意的往旁边挪动了脚步。
他们脚下的影子便牢牢触在一起。
李巍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下，似是想要碰住旁边的黑影。
“郎君，要买个面具吗？前面是木制猜谜，只有带面具才能进去啊。”
元芷探头看了过去。
地面上的影子随即分开了。
李巍心下不知为何失落片刻，他见元芷的心神被吸引住了，忙收拾好情绪，也跟着偏头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