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悬崖下面是泉水,两人落入水流中。
李巍强忍着背部的疼痛,刺骨的水流从他的发上、面上甚至衣服上滴落下来,他一手抱起晕了过去的元芷,越过水流,走到岸边。
他以前掉落过悬崖,清楚的知道这里有瀑布,能让两人勉强存活。
李巍一手紧紧揽住元芷,他抬眸望向周围。
山头落在地面,形成鼓包,翠绿的树林也盈盈飘展。
他一路上留下标志,相信暗卫很快就能找来。
李巍身上的大氅脱掉,垫在山洞地面,将元芷放了下去。
这才找了些略微干燥的柴火,笼起火来。
李巍身上滴着水,靠近脊骨的利箭插入肉中形成的血洞可能因为水的缘故变得溃烂脓肿。
他垂下眼帘,伸手直接掰断箭杆。
水流顺着他额间鼓起的血管滴落在高挺的鼻梁之上,李巍不由的喘息了一声。
元芷是被热意弄醒的,她掀开眼帘的时候,就看见李巍直接准备拔出后背的箭头,她心下一惊,直接喊道,
“李巍。”
她没听出自己嗓音蕴含的颤抖。
李巍的手一顿,他缓慢的扭过头看她。
水光掉落在他的眸间,火光却映在他的眼中,他的手不免松了一刻,紧绷的精神难得出现几分放松。
他说,
“元姑娘。”
却再也支持不住径直的晕了过去。
石洞背朝东,光影透不进来。
苔藓湿漉漉的沾在岩石之上,粘稠的水液从头顶的岩石处“啪嗒”得掉落在地上,汇成一弯细流。
木柴燃烧得光亮被水液一打,显出几分微弱来。
倚在岩石上的李巍双眼紧闭,呼吸微弱——他的颧骨上染着浓重又病态的潮红,双唇干裂,几根利箭仍插在他的背部,鲜血几乎将他整个身子泡在血坛中。
洞外传来细密的脚步声,风将那人的喘气声也隐隐约约传到洞内。
李巍艰难的掀了掀眼皮。
视野里出现一个身影,她穿着皱褶的青色留仙裙,手里紧紧攥着鼓鼓囊囊的东西。
李巍使劲的睁了睁双眼,想要看见那是什么东西。
背部却被人用手贴住。
“李巍,我需要将你的衣袍划开。”
李巍的耳畔“唰”得一下,红了起来。
这会不会有些太快了啊。
不对,他现在这副模样,怎么能让元姑娘看的呢?
李巍窘迫的抿了抿唇。
元芷没听到他的回答,直接用银簪挑起黏着血的衣袍,用簪子拉开,声音也不免带了点严肃:
“李巍,我现在需要将箭头拔出来。”
“啊。”
是要拔箭啊,李巍不知为何有些失落。
元芷以为他不愿意,难得皱起了眉:“李巍,现在没其他……”
她话音还没说完,就看见李巍艰难的扭过身子,病态的面上却眉眼弯弯,妖异和天真矛盾的缠绕在一张脸上。
他说,
“元姑娘,都听你的。”
元芷看着他过度病态的面色,顿了下,才俯下身子,借着微弱的火光凑近看李巍的后背。
靠近椎骨旁直中的断箭——箭杆和箭羽被李巍自己掰断了,只剩下箭矢被埋藏在体内,周围是大片暗沉凝固的血迹。
元芷一手按着他的后背,将银簪的尖头用火烧了烧,眼疾手快的直接对准他受伤的部位割了下去。
鲜血顿时冒了出来。
元芷没眨眼,又是使劲一割。
她感觉到李巍的身子颤了下,又回归到安静。
乌发从元芷的面庞沾到李巍的背上,她将头发别在耳后,难得说了句话:“李巍,会有些疼。”
乌发一触即离,李巍紧绷的身子难得放松了下,元芷身上的清香铺天盖地的将他笼住。
李巍捏紧了手心,青筋自然的盘踞在他的手背,似是要冲破血管。
元芷手心的灼热似是要从他的皮肤径直的灌进身体的各个部位,胸腔内有股憋闷又沉重的气压在心间,将他牢牢的钉在原地。
李巍不由的喘息了一瞬。
元芷感受到他的喘息声,以为他是憋着疼痛,声音不由放缓了些:
“李巍,疼得话,你可以说出来。”
她话说得轻柔,但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放轻,又狠又快的割开血肉,直接将箭矢取了出来,扔在原地。
她将手中的槐花碾碎,涂抹在李巍受了伤得后背上,又撕掉身上略微干净的布料,缠绕在李巍的身上。
元芷本就疲乏,做完这些事,更是累得抬不动眼睛,但她仍是强撑着,将手中的车前草递给李巍:“这里找不到其他能退热的东西,只能勉强用车前草了。现在也找不到干净的水流,你先吃下。”
李巍听话的吃下几片车前子,垂眸看着在给火添柴的元芷。
火光将她的面色映得或明或暗,眉眼中的软弱消失,显出几分清冷和疲乏。
李巍心下再次塌陷一处:“元姑娘,你要休息一下吗?”
元芷将手中的柴添到火里,垂下眼帘,又突然看向李巍的双眸。
他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清亮,眸间的关心和小心不似作伪。
他们从悬崖上跳下来之后,元芷被巨大的冲击力弄晕了过去——再醒来,她就发现自己在这处山洞之中,李巍直接掰断了后背的箭杆,神色不明。
李巍的左手紧握了起来——他在紧张什么?
元芷靠着身后的岩石,声音虽轻但冷调难掩:
“麻烦了。”
她闭上了双眼,睫毛平稳的在面上搭出一片不动的阴影,似在安睡。
火光在不远处摇晃起来,影子被迫垂落在岩石上,显出几分烟火气。
李巍叹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的将墨绿色刻丝鹤氅搭在元芷身上,坐于元芷身旁的岩石上,垂着眼帘,神色幽深。
带着血肉的箭矢孤零零的掉落在一旁,李巍将视线从它的钩子上移到元芷安静的睡颜上。